悠悠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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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苍天(一)
　　 宁嘉十九年神器易主，改元太元元年。自此齐王萧鉴登基坐殿一统天下。
　　 九月初一一个夜晚，乾宁宫中灯火微明，田邈义正与皇上促膝密议军国大事，他侃侃而谈，把政局时弊，条分缕析，高瞻远瞩，和盘托出治平安邦之策．皇上手捻微须，含笑点头，这位以真命天子自居初登宝座的君主，是个未满五十的人，他雄心勃勃，立志励精图治，做个功盖三皇德过五帝的真龙天子。他身为藩王，曾横戈跃马转战南北二十年，与田元帅并肩战斗二十年。君得贤臣，如鱼得水。他那结实的国字脸上，二目炯炯放光，浓眉两道，斜扫入鬓，他的神勇奇谋，英明果决，神圣不可冲犯的天威，都写在这张天生君临天下，睥睨群雄的脸上。
　　 太元皇帝萧鉴自宁嘉十五年挑起＂伐无道振家邦＂大旗兴兵讨伐宁嘉皇帝萧蓥以来，各路藩王纷纷响应，历经四年，谋夺帝位。新朝初立，天下归心。萧蓥的二大元帅中黄允清与楚王爷萧錾私下里早有往来，萧蓥撤离京师的当天，他们就改旗易帜迎立新皇了。他们手中的三十万人马整编在楚王爷麾下。
　　 惟一让皇上寝食不安的是塞北的崛起。宁嘉十三年，塞北南征大军在吐谷浑与林辽决战全线崩溃，一败涂地。塞北国主的堂兄韩窈乘混乱之机，发难于宗庙之间，窃取塞北王位，与萧鉴萧蓥之兄修和，在黑河盟誓：百年修好，互不侵犯。此后整饬国政，修养生息，富国强兵。宁嘉十六年后西北扩张已吞并十二国。宁嘉十八春，借协助平叛之名企图进军中原，骗过萧蓥，却被林辽识破，未能得逞。同年五月，撕毁和约，反戈一击，攻城略地，使大齐皇帝萧蓥腹背受敌。如今挟持废帝萧蓥在手，扬言以前朝兵马大元帅林辽为三军统帅，声讨篡位夺权的反贼萧鉴。萧鉴暴怒，调集五万大军为先锋平定塞北,不料贸然出击,几乎全军覆没。正一筹莫展之际，塞北派出使节孛里玉律，递交国书：为免兵燹之灾，只要新皇割让宛北十五洲，情愿遣返宁嘉君臣。皇上怦然心动，又舍不得这些地盘。举棋不定，谋诸田元帅。
　　悠悠苍天(二)
　　 田元帅一再申明宁嘉逃难塞外不足多虑，林辽勾结韩窈屠戮中原父老更是无稽之谈．他明摆实证，极言林辽大义凛然豪气干云，绝非引狼入室，蹂躏父母之邦的民族败类．韩窈情愿放弃林辽，而取宛北十五州，就是明证．纵然是十倍的宛北十五州也不及一个林辽，他岂能舍本逐末。
　　 皇上辞穷，长叹一声：＂爱卿，你可知朕最服哪个人？＂元帅愕然，＂何亮璋！＂皇上一字一顿地说，目光看定田元帅，有什么不可捉摸的意味在其间。田元帅闻言，油然而生一股敬意又夹着些许不安，道：＂何元帅文韬武略冠绝天下，四方豪杰之士争相依附。＂＂不！＂皇上打断他的话头，＂这一点朕倒不怕。他慧眼识英才，你不也是蒙他赏识提拔初露锋芒的吗？他收揽了邓元、冷宁、聪云林辽四大名将不说，还用自己的儿子性命换得林辽对他死心塌地，这才是最可怕的！＂＂古往今来，如此大忠大贤者能有几人＂？田元帅喟然叹道，霍然觉察到皇上敌对的意绪，忙添上一句，＂可惜明珠暗投，不肯助皇上成就帝业，以致末路凄惶＂。
　　 皇上冷笑一声，当年朝廷奸臣当道何亮璋倍受排挤，连损三大名将，萧鉴欲拉拢他共谋兵变大事，反被他上奏朝廷，险些罹祸，怀恨在心，便与楚王萧錾合谋，欲置林辽于死地，以斩断何亮璋的左膀右臂。为此，他与林辽结怨甚深，林辽岂能善罢甘休。想到这一层，他不寒而栗。
　　 田元帅对皇上与林辽的这段恩怨一无所知，自然解不开皇上的心结，他琢磨不透皇上为何转移话题。
　　 皇上旋即笑道：＂爱卿此来，必有要事，瞧朕尽扯些闲话。＂＂皇上，韩窈之所以如此嚣张，是因为他掌控了中原塞北必争之地鹿云关，若夺回这一要冲之地，塞北何足多虑。＂元帅言归正传。皇上摇头：＂这样的险要关口，韩王早有重兵把守，传言连只鸟都休想飞过去，爱卿何出此言。＂田元帅信心十足地说：＂臣保举一人，定不负重望。＂皇上大喜，又满腹疑虑：＂朕于南方起兵，上将不下千员，虽久经沙场，可对塞北虚实，都知之甚少，虽有几员降将有些见识，又难充大任，不知爱卿保举何人？＂
　　 田元帅道：＂宁嘉十八年五月，韩窈毁约兵犯我大齐，原三关统帅何亮璋帐下大将贾卿中抵挡不住，连连修书告急，而萧蓥被咱们逼得紧，无暇北顾，五月底，贾卿中部将苏效武献鹿云关投靠塞北，贾卿中丧失天然屏障，一败涂地．韩王长驱南下，势如破竹，形势岌岌可危．林辽别无选择，为遏制韩窈南下的魔爪，只得铤而走险，策划偷袭云关，精选出八百壮士命其子林烈率领袭取鹿云关．林烈取险道攀绝径神不知鬼不觉一举拿下鹿云关，稳定了边塞战局，这一年冬，贾卿中在陨州阵亡，林烈接替了三关统帅之职，韩王欺林烈年少，亲提五十万精兵，疯狂扑向三关．林烈坐镇鹿云关，运筹帷幄，调兵遣将，在千余里的战线上与韩王周旋．塞北铁骑纵横漠北，所向披靡，此番大举南侵，扬言一个月之内踏平梁京城，孰料鏖战半载，竟被林烈的五万人马拖得精疲力竭，终于一城一池未得，被阻截在关西，黑河、鹿云一线以北，实乃边关战史上一大奇迹。皇上若得此人为将，何愁塞北不北面臣服！＂＂林烈？爱卿不过是画饼充饥罢了。＂皇上神色黯然，颓丧地摇摇头＂他神勇非凡不假。可他是林辽的儿子，岂肯为朕效命＂？田元帅微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别看他关了个把月还执迷不悟拒绝归降，微臣已有锦囊妙计定叫他回心转意效命皇上，三日之内，必有佳音！＂皇上见他语气坚定，便笑道：＂好！这一回就看爱卿的高招了＂。
　　悠悠苍天(三)
　　 皇上亲自把田元帅送出乾宁宫,走上石砌甬道,天上疏星淡月纤云四卷，中秋的晚风凉丝丝的掺和了桂子花的甜香拂面而来．秋虫在细石木叶间低呤浅唱，曲径回廊穿度在花叶丛间，小桥溪流在月影星光里风姿绰约．夜色苍茫处，龙楼凤阁，层层又叠叠，高檐飞甍直达霄汉，缥缥缈缈，恍若仙界。
　　 几缕缠绵悱恻的琴韵飘漾在空际，令人如痴如醉。＂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田元帅脱口赞道。皇上笑道：＂此乃寒江琴王秦逸山的传人人称小周郎周丰仪的弹的曲子＂。＂他如何在宫里＂？萧湘公主迷上了弹琴，便招他进宫授琴，何况宫里正缺这第一流琴师。＂他师父闲云野鹤不肯替朝廷当差，他倒识时务。＂＂琴师优伶这等下九流的人物，有幸入朝供奉，不知是几世修的，哼，还摆什么臭架子。＂
　　 二人默然走了几步，后上挽着田元帅的手，道：＂爱卿，朕听说你帐下有一位神勇无敌威镇天下的小将。＂＂皇上指的是韩羽琪将军吧＂。＂正是＂。皇上来了兴致，＂据说他是四大名将之一韩聪云的儿子，武林第一大门派凌云的高手，在伏龙滩会战大捷的庆功宴上，朕会过他一面，生得是丰神飘洒，英姿勃发，实乃人中龙凤。＂元帅笑道:＂不错，这孩子人品才貌堪称一流，皇上怎么提起他来了？＂
　　 皇上笑道：＂朕那萧湘公主顽皮任性，闹得飞地霞宫一刻不得安宁，好歹今年及笄，早点寻个厉害的附马治治她的劣根顽性，朕才得安宁日子过。＂话虽如此，那百依百顺视如掌上明珠之意已溢于言表。田元帅立刻明白了皇上的用心，笑而不语。皇上叹道：＂朕有意觅一风华绝代才华横溢的少年匹配公主，岂料一些心怀叵测之徒搜肠刮肚要攀龙附凤，谋求高官厚禄借重皇家势力。皇亲贵戚，朝廷要员掇合牵线的络绎不绝。这些王孙公子要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要么满口子曰诗云，迂腐寒碜，要么匹夫之勇，一个草包而已．纵有几个还凑合，终不过是泛泛之辈，哪里配得上公主．有人举荐宋东执将军的小公子宋泉，倒是个风流俊俏的人物，能写几篇好诗文，是个才子，也略通些武艺，朕于人前赞了他一回，并未瞩意于他．不料未出三日，便在射猎场上马失蹄跌死了，真正蹊跷．＂田元帅深知这场姻缘幕后刀光剑影潜伏杀机，断不肯替羽琪招惹，便寻思着对策。皇上郑重地握住元帅的手道：＂韩将军少年英雄举世无双，望爱卿大力掇合，成就这段姻缘。＂元帅道：＂皇上好眼力，韩将军鸿福不浅啊。只是他性情乖张，不服拘束，任意妄为，无法无天，跟随微臣三年有余，不知闹了多少笑话，闯了多少祸端。＂＂哪个人年轻时不犯些傻事。＂皇上不以为然。
　　 元帅便乘兴畅言羽琪所干的幼稚可笑荒诞不稽敢冒天下大不韪的奇闻轶事：＂羽琪真叫人捉摸不透，太子殿下赐的‘金凤呈祥’玉雕叫手下人失手跌了一笑了之，一只蛐蛐被大将军陈前忠不慎踩坏了，竟当着大伙的面把人家撵出去，十来天不理人家。有一回想家了，吵着要回去，微臣深知他最怕念书，便丢给他一本《孙子兵法》，给他一天一夜功夫背熟了便放行，否则休想，他竟把自己锁在房里不吃不睡，楞是把一本难懂的书给背下来了。白虎关在战大显神威，微臣赏了他一件‘百鸟锦斓裘’，他披了回去，以后便没影了。不单不穿这锦裘，连战袍铠甲他也极少上身，每日里就穿他娘做的粗布衣衫，怎么看都像一个楞头楞脑的乡下佬。他行侠仗义嫉恶如仇出了名的，偏跟江湖第一号的大魔头梅花老道情投意合，如胶似漆。几乎被凌云逐出师门……＂田元帅抬眼见皇上全不见怪，兴味盎然，便叹道，＂只是韩聪云将军与冷宁将军当年有儿女婚约，羽琪不便悔婚再娶＂。＂这——＂皇上一怔，不免怃然，道：＂这从长计议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