椋宫之破晓

　　第一章 与君同行
　　二十年的光阴如同书卷一般哗哗翻过去，连同大哥的脸一起，被时光远远的抛弃，我终于做了椋宫名副其实的少主。 尽管衡玉从一开始，就只是想借着这层身份保护我，可是我们无亲无故，我又怎能全心全意心安理得的依赖他？他从来不是什么守信义重旧情的良善之辈，因为我知道，所以不奢求，但是有些事情，是不由自己控制的，比如＂情＂。
　　＂我并不难过＂，静静地，我轻声道：＂你知道，有时候活着，并不能算是一件幸事。＂
　　他在我怀中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血，脸色越发惨白，好像每一次呼吸都会加速他的死亡，他看起来痛苦难当，艰难的吐字：＂我总是会怀念以前……你的样子。＂
　　我微微一笑，一手扶着他，一手轻抚自己的脸：＂怎么，现在的我，已经老了么？＂
　　他缓缓摇头，急促的呼吸：＂以前的你，会哭会闹，会生气会使小性子，会将对我的关心都写在脸上……＂
　　我蹙眉：＂别再说话了，你已经说了太多了。＂
　　＂你终于……开始在意我了么？＂他逐渐灰败的脸上突然有了别样的色彩，眼底的笑意与得意一点一点渗透出来，好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顽皮而皎洁：＂其实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心里就在想，也许只有我为你死了，你的目光才肯为我停留，才会真正将我放在心里，我知道，你的心是最软的。＂
　　＂你这是何苦？＂我偏过头不看他，淡漠道：＂人的一生，得到与失去，不过刹那之间，你又何苦为了别人一时心血来潮的善意而执念至此？＂
　　灵澈苦笑，不答反问：＂那么你呢，痴恋那人多年，又何曾解脱？＂
　　我默然不语，同他一样苦笑，从来舍不得弄脏的白衣上全是他的鲜血，此刻竟觉内心一片释然，开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打量起他来。他一直都是英挺好看的男子，一直都是。
　　伸出手指仔细描摹他的五官，对着他笑：＂我虽然不能爱你，但可以陪你去死，你一生孤苦，这一次，不会再孤独一人……＂
　　＂这样啊……＂他一怔，惊诧的看着我，不可置信的喃喃着，眼泪自眼角不断涌出，神情似是欣喜，又似悲凉，稍过片刻，忽而不可抑制的抽泣起来，如同一个失控的孩子般，声音悲喜交加。
　　我从未见过他脆弱如斯的模样，不管是曾经身为面首的他，还是后来在椋宫里面对冷酷残忍的试练。
　　残霞烧红了半边天，枫叶落了满地，这个秋日已快到尽头。
　　他断断续续的开口，费力抬手抚向我的脸：＂我能不能……叫一叫你的名字？我从来都没有叫过你的名字……像他一样……＂
　　我微微的笑，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看着他点头：＂好。＂
　　他哽咽着哭起来，委屈得像个孩子：＂阿初，阿初，阿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