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徐徐降临在印度莱底河附近的丛林地带。一群专事打家劫舍的鬣狗,趁着夜色鬼鬼祟祟地出现了。它们既像兀鹰会叼啄死尸烂肉,又像豺狼,吃人不吐骨头。那些远离父母的娇小无援的生物,只要被它们发现,几乎无一生还。在印度,儿童遭到它们伤害的,每年都要发生好几例。 这时,一只雄鬣狗诡秘地站在山凹里,用鼻子不住地嗅着。另一只雌鬣狗和一只几乎成年的小鬣狗,龇牙咧嘴地蹲在一旁。 不久,它们间出来了,在莱底河附近的帐篷里,有一个浑身冒着奶香的婴几。果然,一会儿,它们又听到那个婴儿的啼哭声。雄鬣狗回头望望另外两只鬣狗,带头蹿了出去。 那顶帐篷是卡勒姆夫妇搭的。他们俩是想到深山野谷来淘金的。这天傍晚,卡勒姆在上游挖金沙,妻子在河边汲水准备做饭,她一失手,那只铜水罐掉进深沟里。她半跪着身子。伸手想去捞铜罐子,一不小心被急流卷了进去,直冲到下游。卡勒姆见妻子久久不回来,便朝她走去的方向喊起来,但是没有回音。 她是不是掉在湍急的深溪里了呢?卡勒姆着急起来,决定顺着深溪向下游去寻找。他转过身回到帐篷里,用脚在地上踏出个浅坑,把手里的婴儿放在里面,对站在身旁的一个高大的身影说:"格吉帕,好好看着!"说完,他就飞快地跑出去了。 格吉帕有十英尺高,四吨重,堪称世界最高大的保姆。实际上,它是一头大象。它的腿像树桩样粗壮结实,一脚能在地上踩一个有二十英寸的大坑。 它曾不止一次把凶猛的老虎踏成肉泥,但在主人和他们的独生子面前,它是温和驯顺、忠诚不二的。每当卡勒姆夫妇有事的时候,它就忠心耿耿地照看着婴儿,如果他要爬出那个浅坑,它就会用鼻子轻轻地把婴儿拨回来。 现在,婴儿靠近大象的脚趾,在它鼻子下仰天躺着,一面笑,一面高兴地挥手踢脚。大象一次次把他拨回浅坑,又不时用鼻子和脚弹起一些灰尘,洒了婴儿满满一身,防止蚊叮虫咬。有时它故意淌几滴口水,滴在婴儿的小肚皮上,逗得他怪痒痒的,发出咯咯咯的笑声。他们互相嬉戏逗乐,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但是,天黑以后,寒气袭来,婴儿肚子饿了,忍不住啼哭起来。这时,大象格吉帕耽心起来。它用鼻子卷起一大把树叶,对着啼哭的婴儿使劲扇,这么干仍无济于事,它又竖起鼻子,引颈长号,想把自己的主人呼唤回来。 就在这时,大象闻到了鬣狗的气味。它马上预感到了危险,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接着,又甩了甩鼻子,从拂起的微风中闻出更多的野兽气味。于是,它把婴儿朝自己脚边拢了拢,发出一阵拖长了的震耳欲聋的威胁声。 象的嗅觉是灵敏的,但视力较差。直到三只鬣狗窜进宿营地,它才看见它们。格吉帕顿时勃然大怒,狠狠盯着它们。接着又猛地大喝一声,来个下马威。这一下,吓得三只鬣狗呆若木鸡,有一只甚至毛骨悚然地想转身逃跑。 雄鬣狗定了定神,圆睁着惯于夜间活动的眼睛,觊觎着婴儿,布满血丝的眼中射出一道道凶煞贪婪的冷光。另外两只鬣狗开始从后面包抄过来。 大象格吉帕又是一阵狂怒,它的前额顶住作为柱子的一棵芒果树,用又粗又长的鼻子牢牢扣住树干,全身使劲,想把树连根拔出来,——那棵树上结着一根系住它的铁链,妨碍它向可恶的鬣狗进攻。但是,树并没有被拔起来,树根松动了,树叶扑簌簌掉下来。大象格吉帕趔趔趄趄转过身,向站在那儿惊魂未定的雄鬣狗冲了几步,吓得它抱头鼠窜,退到一旁。 另两只鬣狗趁机向婴儿飞速突进,大象立即转过身,冲着它们甩起了长鼻子。这两只鬣狗吓得向外逃了几步,站在大象鼻子勾不到的地方,窥视着伺机行动。 这时,大象格吉帕再次把愤怒倾泻到那棵拴住它的百年芒果树上。它竭尽全力,使劲摇晃着树干。婴儿这时偏偏哭哑着嗓子,漫无目标地向外乱爬。 大象格吉帕见此情景,只得暂时压一压怒火,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又将婴儿朝自己脚边拢了拢。 这时,大象格吉吉帕改变了战术,它宛如擎天柱般巍然屹立在芒果树旁,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鬣狗的一举一动。 三只鬣狗饥肠辘辘,馋涎欲滴,但还是一边心惊肉跳地望着大象,一边战战兢兢地向婴儿步步进逼。一步,两步……突然,大象猛地举起一只脚,对准靠近的一只鬣狗踩下去。鬣狗猝不及防,没挣扎两下,就踩成了肉饼。 随着一声怒吼,大象格吉帕用鼻子卷起狗尸甩了出去。 剩下两只鬣狗吓得丢魂落魄,屁滚尿流,夹着尾巴逃走了。这一下,足足有近两个小时没敢再来骚扰。 婴儿枕着泥沙,又饿又累地躺在那儿抽抽咽咽,睡睡醒醒。一会儿,他又凑着大象格吉帕放在他嘴边的一段甘蔗,吮吸几口,再咂巴几下。大象俯着身子,对他不停地大口大口呼出热气。婴儿暖和起来了,渐渐进入梦乡。 午夜过后,大象格吉帕也迷迷糊糊地站在那儿打起了瞌睡。 又过了一段时间,婴儿挪了挪身体,用两只满是泥灰的小手擦擦惺松的睡眼,默默无声地向前爬动起来。等到大象格吉帕醒来,他早已爬出老远,尽管大象绷紧铁链,伸长鼻子,可是离开婴儿还有几步路。 渐渐地,东方泛出了鱼肚白。但是,这时大象格吉帕透过淡淡的晨雾看到,那两只鬣狗正鬼鬼祟祟地向婴儿潜行,它们兴奋地吐着红红的舌头,似乎在说:这下,一顿美餐到嘴了。 大象格吉帕无比愤怒,它奋不顾身地朝前猛冲,铁链一下子绷得紧紧的,发出轧轧的声音,接着又深深嵌进大象格吉帕右脚的肉里,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如泉水般喷了出来。 两只鬣狗瞅准这个时机,肆无忌惮地扑向婴儿。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已经倾斜的芒果树忽然铺夭盖地般倒了下来,残枝落叶将大象和婴儿盖得严严实实。这突如其来的倒塌,吓得两只鬣狗哀叫着窜了出去,再也不敢回来了。 不一会儿,卡勒姆夫妇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宿营地。他们看见大象格吉帕在树下露出半个身子,就是见不着自己的孩子。两人心慌意乱地拨开树枝,钻进枝叶丛中,只见大象格吉帕闭着双眼,横躺在地上,鼻子卷成个圈,婴儿就躺在圈里。卡勒姆的妻子立即跪下身,一把将孩子抱起来。尽管婴儿满身泥巴,又被树枝划破了点皮,但没受什么大的损伤。 卡勒姆暴跳如雷地对大象吼道:"蠢货!你想挣脱出去,撇下孩子不管吗?!"大象遍体鳞伤,鲜血淋淋,身体左右摇晃,站也站不稳。卡勒姆抓起斧子,给它砍断铁链,说:"它伤得太重,会死掉的,放它走吧!"这时,卡勒姆的妻子喊了起来:"瞧!这儿有鬣狗的尸体!"的确,除了一只鬣狗的尸体外,泥地上还有许多凌乱的鬣狗脚印。这下夫妇俩一切都明白了。他们感激地称赞起忠诚的大象格吉帕,痛惜地抚摸它那深深的伤口。 大象格吉帕站在那儿,用嘴吮吸着低垂的鼻子,那神情,像在责务自己没有好好照管好婴儿。 世界上最高大的好保姆──大象格吉帕,又开始它一天辛勤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