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甚好的时候,我总爱抽出三两闲暇时光,到城市里的街头巷尾去溜达,不为什么,只是因为走进那一个个弄堂深巷,就好像就走在了被岁月洗涤过的生活记忆中,充满烟火味道。 人行街上到处是青春靓丽的少男少女,肆意地笑着,眼角的锐气锋芒毕露,张牙舞爪地释放出生命活力。姑娘们则柔和很多,木棉的长裙散发出柔软的芬芳,大部分的脸庞未经修饰,素面却有着一种青涩的美,一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模样。 行人身后的城市高大却又冰冷,穿着优越的人们行色匆匆,不知何时起,生活被分成了三六九等,步行街的灯火繁明,而一街之隔的弄堂菜市,灯影昏黄,看起来,却比高楼的清冷色灯光,要暖上几分。 大概是收摊的时候,在一大堆高昂的人声中艰难前行,我路过一个卖青菜的小摊子,摊主是一个驼背的阿婆,坐在菜场角落的一个边角斑驳,多边脱色的小木椅子上,穿着一件早已过时的深红色裹袄,胸口上用别针镶上了一小朵栀子花,隔着不远,就能嗅到一丝清爽的香气。阿婆低着头,用那双早已不再明亮的双眼,小心翼翼地,盯着来往的买家步履匆匆的脚,一双干枯的手不停地搓动着,我注意到,阿婆面前米黄色的摊布可能是因为反复搓洗的原因,边角已微微泛白,摊子上只剩下两捆用白色细布绳扎起来的小白菜,个头不大,搁置了许久,原本青碧的叶子变得有些枯黄,叶角不安的卷曲着,怯懦着退缩。阿婆注意到了我久久停留的球鞋,抬起头,银白的发丝在耳畔缠绕,她用期盼的眼光看了我一眼,用手把摊子上的两颗小白菜往前稍稍推了推,我摸了摸口袋,将仅有的三块硬币轻轻放在阿婆的面前,笑着指了指她胸前的栀子花,阿婆像是明白了什么,对我笑着,从口袋里轻轻地掏出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手帕,一下,一下,轻 柔地将它摊开在手心上,然后仔仔细细地挑出了几瓣最精神的白花儿,颤巍巍地将它们递给我,眼角的皱纹里装满笑意。 我垂下眉眼,用力汲取着,栀子花来自夏日的,迟来的芬芳。 转进一旁窄窄的巷子里,偶然发现一家小小的杂货铺,店主大约40岁左右,皮肤因为常年的操劳而变得黯淡而粗糙,满手的茧,透露出她与那些养尊处优的贵太太们的不同。我走进的时候,她正操着一口熟练的肥西方言,高着嗓子和对面的顾客对话,店铺很小,窗口挂上了一小串玻璃瓶,在微风的轻抚下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清脆而动人;店里随处可见用透明饮料瓶装着的不知名的各色小花儿,使小小的店里充斥着甜腻腻的香气;斑驳发黑的墙被五彩斑斓的日历包裹上了一层精神的外衣…… 这世界不全是亮丽的风景,你却让生活,美好得毫无道理。 远处,传来阵阵私语的声音,我走近去看,原来是一家茶馆,附近居民楼的老人们大多都聚集到了这里,门口几张桌子,供人们打牌对弈,我取了一杯免费的清茶,坐在不远的槐花树下,听着老人们家长里短的闲谈,看月光渐渐铺到脚底,待星子悄悄漫入眼帘,抿一口清茶温润人心。孩子们出来游戏了,月光温柔地拂过他们的脸庞。时间仿佛慢了下来,而我,也依然,是那个未曾长大的少年…… 恍然记起前几日读汪老的《人间草木》,刚开始时不懂所谓生活的教益,不过是爱看汪老吃吃吃,热闹又快意,而方才,秋夜月下思,才懂得其中奥秘…… 人间百味,喜乐抑或忧愁,不过是一念之间,生活很无奈,但我们,可以很美好。 生活处处是课堂,生活处处是考场,你若热爱美好,温柔且善良,便是通过了这人间的考验。 所以,如果生活曾让你遍体鳞伤,少年呀你别急,伤口长出的,会是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