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娘后传之十五

　　十五 杜十娘城中测字 李子先另纳新欢
　　 这天，十娘嫌女仆给李甲补的内衣针脚太粗，自己也有些百无聊赖，就要亲自织补，却发现了一根女人的头发，既不是自己的也不像沈氏夫人的，想起李甲常常借故不回，似乎又有暗中收受贿赂的迹象，便有些郁闷。回到卧室猛眼便看见了谢月朗给她带来的北京琉璃厂的观音座像，心下便像被一根冰锥扎了一下儿，柳玉春是纳了一个妾，莫非李甲也旧病复发，又去游花街柳巷了不成。转而又想，李甲当初就是在这种地方遇上自己，两心相悦，结为知己的，现在又有什么理由恼怒他呢。可又一想，李甲与发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为夫妇，一向少情寡意，不比与自己是意外相逢，蓦然情钟，难道……。
　　 这样呆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一想，柳谢二人也是一年多没有音信了，每次想起他们就莫名地心慌，就又凭添了一段愁绪。于是让丫环翠儿把琴抱到后花园里，再沏上一壶碧螺春、焚上一柱香。自己沐浴更衣，披一袭红袍端坐琴前，定了定神，欲演奏一曲苏轼的《定风波》，不成想刚一抚琴便触到了徵弦上，发出的悲音让她吃了一惊，手一抖动，竟把一根弦挑断了。十娘顿时花容失色、玉面蒙霜，不知是何凶兆。
　　 李甲从衙门回来，说孙家村有一桩田地讼案要去查审，需住一晚上。十娘让他只管放心地去，不必挂念家里，一边吩咐家人把义兄周山找来，要他暗中监视李甲的动向。次日周山报告说，李甲并未去孙家庄，而是去了铜仁巷，进了一处新粉刷的小院。十娘听了半晌儿没有言语，只是问义父义母可好，然后拿了两件衣物和五十两银子让周山回去送给两位老人，便进内室歇息去了。晚上李甲回来有些醉了，十娘也不问。只合衣躺在床上听外面风吹铁马的声音，到了后半夜，一阵风过，好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十娘囫囵睡了一会儿，天未亮人又醒了。待天大亮时，李甲还在酣睡，十娘看他颊上有一块胭脂，心又凉了许多。
　　 镇江城里最有名的测字先生叫张铁口，十娘由翠儿陪着去测了一下。张铁口问她是测一个人的事还是两个人的事，十娘想了一下，说测两个人的，张铁口便让她写两个字来。十娘写了＂李、杜＂二字，张铁口看了一会儿说，这两个字乍看似是吉兆，＂李＂为木结子，＂杜＂为木傍土，拆开来看皆为大吉，可要把＂李＂、＂杜＂合在一起就有些不妥，＂李＂＂杜＂都是以木字为旁，这若为夫妻则主离，若为朋友则主散。因为＂李＂为木下有子，卦相显示为上上吉，寓木而结实；＂杜＂为木居土侧，亦为上上吉，寓非无本之木也。据易理，上上吉为阳，两个阳卦合在一起便要生出许多变相。＂李＂、＂杜＂二字则余子、土矣。子、土二相可推出子归土中，显示出三重意思：一为叶落归根，游子还乡；一为种子归地，生生不息；一为李由杜生，将破土而出，昂首天外，而一旦失土，木亦必亡。十娘付了卦金，与翠儿回去，一路上十娘无话，翠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地跟在一旁。
　　 就这样过了约有月余，一天，李甲吞吞吐吐地说，贺方帮他又纳了一个小妾叫桃红，住在外面已有些时候，并已告知了沈氏，只是还没和十娘说，想这几天接回来。十娘虽心有不快，可也觉得没有理由阻挡，只好说：＂夫君自作主张就是，何必问妾。当初夫君纳我为妾，不是也未曾禀告家中吗。＂李甲的脸顿时鲜活起来，忙道过谢离去，十娘心中一阵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