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琪和王筝十六岁就开始在外上班了,每天的起早贪黑只为能多挣些钱来贴补家用。或许是同年的关系,她们两个像一对姐妹花似的形影不离。虽然没有像她们那么大女孩子应有的校园里蓝色的天空,操场上嫩绿的草坪,但王筝还是会笑着说"我很快乐哦!因为我每个月的工资可以让妈妈少卖半个月的蔬菜,可以让弟弟不再担心每月生活费的拖欠"王筝的笑容在阳光下透明的干净。可张琪分明在她眼里看到一丝隐痛一闪而过。初夏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哀伤,天空掠过的飞鸟,头顶妖娆的飞虫,以及坐公交时车厢里频频溢出的汗臭味。躁热的夏天就这么抚平了整个城市的喧哗,但老天似乎不想放过王筝她们平静安逸的生活。 当一向健康的王筝晕倒在工作台下时,当一向心强的张琪苦苦哀求大夫救救王筝时,当全体员工为这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而叹息流泪时。我们都错了,有些东西不是我们想留就能留住的,比如逝去的青春年华;比如美好的流年记忆;再比如阳光下王筝那干净的笑脸。 "喂,妈妈吗?我是筝儿啊,我昨天往家里寄了一千块钱,您记得去取啊!""我在这挺好的,哦,前段时间太忙了就没往家里打电话""不是有我吗,让弟弟安心读书就成了!""嗯,好!妈妈您也要照顾好身体啊!别担心了,我会好好的……"当放下电话时,张琪早已泪如泉涌了。从两年前王筝离开后,张琪就不仅仅是张琪了,在王筝母亲那里,她就是王筝。学着王筝的语气,学着王筝的声调。以至于现在,她就真的成了王筝。她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走过来的,只知道当时她要想尽办法骗住王筝的家人,这是王筝唯一的请求,也是张琪唯一能为她做的。因为她们不知道,已经失去筝父的筝母要用多大的勇气再次接受女儿的离世。张琪能做的就是瞒,能瞒多久是多久。久而久之,张琪成了王筝。累了,张琪就对自己说"琪,你不是为你自己活着,你不可以自私的倒下" 因为这种见光死的游戏,张琪两年都没去见过王筝的家人。她说她要努力挣钱让妈妈过上好日子,她说她们公司太忙了老是不准假,她说她恋爱了让男朋友代他回家看望妈妈。总之,一切一切的理由,只为一句话"妈,我不能回家,那样你会失望的"张琪在心里默默的念。 零八年的夏天,张琪接到两份通知书。一封是筝弟考上北大的录取通知书,一封是筝母的病危通知书。张琪看着看着哭了,丈夫从背后把张琪搂在怀里说"琪,我们该回去看看了,以王筝的身份,也以张琪的身份"张琪"哇"的一声趴在丈夫怀里大哭了起来。八年了,张琪八年终归没有去见过王筝的家人,每每丈夫从王筝家回来,述说着母亲弟弟的喜怒哀乐时,张琪的心也会跟着高兴或着纠结。在张琪心里,他们早已是她不可或缺的亲人了,虽然从未见面,虽然没有血缘。 夏天王筝家的院子里布满了此起彼伏的蝉鸣,邻里亲戚纷纷从屋里走出,惊讶的穿过张琪,看到张琪的丈夫却是纷纷点头。筝母的小屋挤满了陌生的面孔,此时的悲伤成了众所一致的表情。张琪通过人群让的道看到前面床上躺着满头白发的老母亲,岁月的刀子在她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刻痕,老母亲静静地看着张琪一步步走向自己,看着盼了八年的女儿就这么向自己走来,已经凹进去的眼睛里溢出了泪水,张琪跪在筝母的床前,握着那双干柴般的双手,久久……"对不起!"张琪趴在老人床边哭着说。"傻孩子!"老人笑着爱抚着张琪的前额亲切地说"电话里每次都是筝儿叫我,你能亲口叫我一声妈妈吗?"张琪抬头惊奇地看着老人慈祥的目光,顿时哭着扑到了老人的怀里。"妈!""哎!"老母亲哑着嗓子答应。瞬间屋内的哭声划破了整个夏天的寂静。 老人出殡那天,张琪在老人枕头下面看到了一张病例单,上面写着:王筝、女、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