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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性萨特与波伏瓦第六章执着与洞穿为了忘却的纪念


  1963年秋,波伏瓦回忆录第三部《势所必然》出版。回忆的事件是从战后一直到1962年。她从1960年夏天开始动笔,到1963年春完成。同前两卷一样,这一部也激起了读者的极大兴趣,他们争相阅读,反应强烈。
  由于书中有较多关于阿尔及利亚战争的内容,波伏瓦估计会因此激怒不少读者,没想到人们根本不在意这个。对于许多人来说,到了1963年10月,酷刑、拷打、大屠杀、暗杀、……早已成了遥远的往事。他们对于历史是很健忘的。
  最招致读者指责的地方是波伏瓦万万没有想到的:她对老年的感叹。她在书中特别是结尾处,对自己走向衰老写了一些话,感叹了一番。而读者往往把她当成偶像,与之认同;现在看到她那些似乎是大彻大悟的话,认为她已经被老年和失望所压倒,甚至认为是忧郁症的发作,因此大为不满。
  波伏瓦的确感到自己走向衰老。在她看来已呈老态的夫人,竟是她的同龄人;那位貌似大叔、头发灰白的绅士,却微笑着对她打招呼:"咱们过去常在卢森堡公园结伴玩耍呢!"
  而一位30岁的妇女对波伏瓦说:"您让我想起了我妈!"波伏瓦感到,人是突然一下子变老的。你自以为离它还很远,却突然发现它就在身边。她觉得才对自己说"我40岁了"没几天,却突然一下子到了50岁。
  战后他们成了名人、为公众而存在的人物。而新闻媒体对他们的报道往往有许多歪曲的地方。《势所必然》就是为了澄清这些事实的真相而写。看了这部书后,许多读者来信说,以前他们获得的印象是错得不能再错了。看来这个目的是达到了。
  不像以前那样,现在波伏瓦作品的成功或强烈反响不那么让她激动了,或者说她几乎不怎么关心这个。她现在对"什么是成功,成功又有什么意义"这些问题都产生了疑问,不仅对问题的答案,而且对问题本身。
  同萨特一样,波伏瓦在骨子里仍然相信绝对、在后世的存在这样一些东西。这是从童年起就有的。所以她对现实的成功并不看得那样重。
  尽管现在她已经没有那些关于责任、使命和拯救的观念了,她甚至搞不清楚为谁以及为什么而写作,写作这一活动本身对她却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重要。她甚至不再认为写作要有什么正当理由;"无为而无不为",如果不写作,她还是会自然地感到自己十分虚空。
  因为只有写作才能让她摆脱自己的衰老感。每一次都能使她避免僵化,从新开始。创作的历险意味着年轻和自由。一旦离开写字台,她就重新感受到自己的老衰,而只要拿起笔,她发现自己仍然很年轻。
  也不全然是虚空。她感受到,作为一个知名作家,有许多明显的优势:不必为稻粱谋,只需干自己想干的事情;还可以交结许多朋友,有时能对历史起到那么一点作用。在这时,她感到自己同生活于其中的世界结为一个整体。
  波伏瓦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由于萨特和她都成了名人,以前那种无忧无虑、随心所欲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了。为了保护自己,他们不得不在很大程度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不能心血来潮,不能让自己的举动太离谱。这往往使他们深感压抑。而这的确是境况的力量造成的,是"势所必然"。
  1963年11月,波伏瓦的母亲弗朗索瓦兹去世。在这前后一段时间,母亲的病情和去世的情况占据了她整个心灵。下葬后几天,她突然想起应该记下母亲最后的日子,这年冬天她把时间全花在写作上,差不多每天夜里都梦见母亲。有时她会一阵惊喜,以为他们把她救活了。
  波伏瓦给书定名为《安详辞世》。出版后收到许多读者来信,都是安慰她的,认为尽管书写得十分伤感,但让作者经受住了失去亲人的痛苦,因此它是有价值的。读者的理解和与她的情感交流使她十分珍视这本书。通过这书,她让读者像兄弟姊妹一样同她一起分担了痛苦。
  对这本书,评论者也大都持赞赏态度,认为写得情深意切,令人感动。也有两三个评论者根据一个医生捏造的谎言,说波伏瓦是带着冷酷的态度写这个回忆录的。这人说他是给波伏瓦母亲动手术的医生,其实不是,他根本就没有接近病人。
  这人说,波伏瓦之所以花这么多时间同母亲呆在一起,是为了收集素材好写这本书。而那几个评论家就凭着这个谎言,对波伏瓦在一个垂死的病人旁边做笔记表示气愤。
  显然这是荒谬的指责。波伏瓦如果需要借助笔记写下能打动读者的作品,她也就不是波伏瓦了。她守在母亲身旁压根儿就没想到要写什么回忆录。等到产生创作冲动,是在事情过去之后,正所谓"长歌当哭,是在痛定之后"。那种感情的宣泄,还需要什么笔记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种诽谤是很伤人心的。好在她经的事多了,没有在乎别人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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