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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送年华如羽芭蕉篇


  受了骗,受了伤,我神色萎靡的倒在狼籍的货架下,犹如人人可以欺辱的丧家之犬般的。我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身上的血污,心里想的除了屈辱和愤怒之外,更多的是一份困惑。
  如果刚开始的时候,我选择对流氓们扇的两记耳光忍气吞声,估计他们也就毛手毛脚的警告我两句,顶多也不过是一边脸大,一边脸小,比较浮肿而已;如果刚才我一直团缩着,死死护住要害,任由他们施暴,也不过落下个鼻青脸肿的下场。
  可何意最终头破血流地我,狼狈的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思来想去,竟然统统都要归咎于我的垂死挣扎、困兽犹斗和不屈的意志。
  正独自舔舐伤口,芭蕉姐突然出现。我抬眸盯着她,眼里惊讶的意味尤甚于愤慨。她默不作声,赶过来扶起我,往超市的后门走去。
  "我不需要你这个骗子假惺惺的怜悯!"
  我愤怒的挥舞着拳头,但并没有想对待流氓们那样血溅五步。我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剑拔弩张的氛围,来掩饰我受伤的自尊,来发泄我涛涛的怒火。
  当我们还是男生的时候,是绝不会辣手摧花的,因为那会儿的男孩子天性都是骑士,绝不会向女孩子耀武扬威。
  即便她是个可耻的骗子而非高贵的公主。
  "你走开!警察叔叔会来处理的,到时候咱们老账新帐一起算!"我推开她,恶狠狠地冲她喊。
  芭蕉姐冷若冰霜的开口:"别傻了,没人敢报警,刚刚是我在喊。"
  闻言,我如坠冰窟,失魂落魄之下,也只好听天由命般跟着她走下去。
  "我们去哪儿?"
  我问。
  "附近的诊所。"
  芭蕉面无表情的回答了声。
  诊所不大,是一家年轻夫妇经营的。他们似乎同芭蕉姐关系不错,好像是同学关系。男医生为我包扎了伤口,然后又挂了几瓶盐水。
  看着灰头土脸的我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里输液,或是出于百无聊赖,或是出于恻隐之心,芭蕉姐主动开口道:"对不起。"
  "别,我可受不起,把钱还我就行。"
  见我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芭蕉姐竟然很不地道的笑出声来,前仰后合的。
  "喂!过分了。"
  我眯起眼睛,因为伤口的缘故,我不得不这样做。可这看上去却越发可怜兮兮了。
  "挺恨我,对吧?"
  她笑眯眯的问道。
  "没有。"
  我咬牙切齿的摇头否认。
  芭蕉姐眸光突然黯淡了下去,问:"都真相大白了,为何还要压抑自己,口是心非呢?"
  "我不和女人计较!"
  "笑话,按照你的逻辑,天底下女盗匪岂不猖獗?罪孽是分轻重的,不分男女。"
  "结果又有什么不同?"
  "什么?"
  "我说…还不一样?莫非你不觉得自己猖獗吗?难道在心里你感到自己悲天悯人?圣母玛利亚?"我愤怒的讥讽道。
  她再次抽了根烟,对于我的愤怒显得不屑一顾,"你终究是个孩子,简单的令人发笑。"
  "荒唐!"我感受到了莫大的屈辱,破口大骂道:"是从什么时候起,轮到你这么一个不知羞耻的坏人教训起好人来了?"
  芭蕉姐并没有计较我的措辞,她皮笑肉不笑一般,答道:"原来你的世界如此简单,是单纯的由好人和坏人组成的吗?"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似乎真的蛮好奇一样。
  "难道不是吗?混蛋。"
  我抬高了嗓门,引来了大多数病患的侧目和不满。
  芭蕉姐没有同我争执,她喷了个烟圈,推开了窗,任由外面的风,浮动刘海儿长发。"不过有一点你讲的不错,这世界真的是坏人教育好人的,而好人则百口莫辩。"
  她一直陪着我,但我们间已有芥蒂,并没有继续交流下去。直到治疗结束,她才没头没脑的说上一句:"你是对的,我是坏人,从头到尾都是,根本得不到原谅。"
  切,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忏悔了?我想。现在的我对芭蕉姐满是嫌弃,除非她能先把钱还给我。
  事情已经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了,我想,是时候召唤一波警察叔叔,来天降正义了。110一共三个键,我按了其中的两个,然后芭蕉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扫你,然后把钱汇过去,一分少不了你的,总满意了吧?"
  闻言,我精神大振,盯着她,我感受到了某种豁然开朗般的明悟。"那儿那么简单?平白无故被人修理了一顿,这口恶气无论如何是咽不下的,毕竟,这可是朗朗乾坤…朗朗乾坤…我要将尔等统统绳之以法!"我仰首挺胸,有所依仗般洋洋自得,一副成竹在胸、胜券在握的模样。
  芭蕉姐笑了。
  那种哭笑不得的神色,至今尤令我难以释怀。
  "你天真的以为自己时唯一的受害者吗?"她的口吻并没有其所要承载的情感那般严厉与粗重。但令我感到诧异的是,她的音容里无不透露着莫名地感伤,惆怅。宛若雨夜中逃窜的野兽。
  我如遭雷击,想要硬着脖子继续争辩,可肚子里并没有多余的墨水,脑袋里亦是空空如也。
  "憎恨不止是你一个人的,可罪孽深重的那些人不依旧逍遥法外?"
  "什么?"
  "假如你提出控告,你会罗列怎样的罪名?无论如何,你都会惹上大麻烦。因为他们会以牙还牙,指责你嫖娼或者强奸妇女。"
  "可我什么都没有做!"
  "那家旅店里有住房记录,随便什么人都查得到…昨晚,我们俩醉酒后进入了同一个房间,不是?"她暧昧的挑了挑眉头,眼里满是讥笑之意。
  妈蛋,早知今日,当晚就应该真的发生些什么才对得起自己啊。有那么一刻,我不禁垂足顿胸的想道。
  芭蕉姐一眼便看出了我心里的小九九,"怎么?后悔了?"
  闻言,我老脸一红,振振有词的反驳道:"少往我身上泼脏水,我的思想可是高度纯洁滴!"
  芭蕉姐掩嘴轻笑,眉眼处仅是别样的风情。
  "听说过’佛跳墙‘吗?"
  我摇头。
  "如果那晚你真的不老实,或者你压根就是个色胆包天之徒。我们有的是手段让你倾家荡产。"芭蕉笑了笑,娓娓道来:"在我们好事将近的时候,事先埋伏在外的人会冲进来,捉奸在床,人赃俱获!到时候,想让你出多少钱,你不还都是刀俎下的鱼肉?任人宰割?"
  话音落下,我已是惊出了满身冷汗。
  我在那一刻的心情相当复杂,就像考试考砸了,但校方却要求开家长会;就像坐在长途汽车上,多喝了几瓶矿泉水;就像暗恋了许久的姑娘,在毕业那天被人劫了胡。
  看着失魂落魄的我,芭蕉姐问道:"就算怒火中烧也无济于事,当作一场教训得了。记住,以后面对陌生女人时,千万别掉以轻心,她们柔弱的外表便最有力的武器。"
  我摇摇头,"其实…几百块钱罢了,倒也没什么。真正令人失望令人愤慨的是,你不仅欺骗了我的钱,还欺骗了我的感情!"
  闻言,芭蕉姐目瞪口呆,"喂喂喂,你把话讲清楚,你一个外地人出了事大可啪啪屁股走掉,可我黎芭蕉还要在这一带混呐,什么叫欺骗了你的感情?"
  我被这个善变的女人搞得没了脾气,便翻了翻白眼,有气无力的反驳道:"为什么?那晚为什么同我讲那么些个多愁善感的话?仅仅是一出戏?只是为了博取我的信任和同情?你们骗子可真行,连精神世界也不放过。"
  我们边走边聊,像是一对姐弟,这一点真是奇怪。我们走到一家酒馆前,我的肚子咕咕直叫,是由于没用早饭的缘故。芭蕉姐看出了我的窘迫,便提议一同吃饭。
  "刚见面时,你说,不是在旅行,更像是一场逃离,对吧?"
  "怎么了?"
  "真羡慕你,想走的时候,可以不管不顾,毫无牵挂。多想像你似的,为了心中的某种情结,远赴他乡,有没有目的地什么的,都毫不在乎,哪怕像没头苍蝇似的,也好过待在原地,苟且偷生。"
  她这话讲的伤感,但我嗤之以鼻。
  "讲的真好,骗子,请继续你的表演。"
  我冷眼相待,熟视无睹。
  芭蕉姐轻轻笑了笑,点上一支烟,忽然,老板走上前,礼貌但神情坚决的开口:"姑娘,小店禁止吸烟。"
  老板是个厚道的中年人,体态微微发福,这种人在这个国家随处可见,是地摊货。
  芭蕉姐蹙眉,"不可以破例一次?"
  老板笑道:"恐怕不行,我老伴儿问不得这种味道。"
  "哦?"
  芭蕉回头往里屋望了眼,里头的老板娘冲她歉意的点头微笑。"你大可讲些更有分量的理由,比如在公共场所抽烟会影响到别的客人。"她笑着掐灭了烟,用两根手指。
  老板哈哈一笑:"多谢,不过,我老王这辈子也讲不出那些大道理。大道理是将给那些大人物听的,像我这种平头百姓,并不需要那种智慧。聪明人赚大钱,俺们中庸之才,赚赚小钱也挺自在。"
  我觉得这人蛮自私,蛮小聪明的。但又觉得他挺坦诚,并且真的很疼爱里屋那个已经过了徐娘半老年纪的老板娘。嗯~像这种人,在这个国家已经很罕见了,是收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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