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17岁,正是很青涩的年龄。这个年龄似乎到处萌动着不安分的因子。她理所当然地喜欢上了同班的他。 可是那一年她也高三。他们都住校,她住北边,他住南边。他们的宿舍隔着宽阔的操场遥遥相望。都说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她不觉得。她喜欢他,就是因为他清澈的眼睛,思考问题时紧闭的嘴唇,还有他打篮球时的霸气样子。就像他回应她的,他喜欢她阳光般的笑,脆生生的嗓音,和说话时坚定果断的神情。可是他还说了,不行,我们高三,所以必须隐忍,所以必须等待。这个不用他提醒她也是知道的,非常时期,容不得他们分心。她于是开始写日记,在忙里偷闲的夜间,在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时候。她写她眼中关于他的一点一滴,写自己的心情,也写自己狂热纯粹的感觉。而在现实中,他们只是很平淡地来往,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波澜不惊。 那个周末,她照例回家,照例带着那个日记本,因为,每个夜晚不记下一段与他有关的文字,不把日记本放在枕边,她就无法安然入睡。 过完那个简单的周末,当她回到学校的时候,才发现把那个日记本遗忘在家里了,而且,她清楚地记得,她把它摊开了就放在枕边。完了,她想,爱整洁的妈妈一定会为她收拾房间,那她的日记…… 她已经不可能再回家去弥补这次失误了,学校课程很紧。 她只好慌慌张张地约他出来,在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在那个小花园的角落里。她很惊慌地哭,结结巴巴,断断续续地向他描述整个事情的经过。她甚至都想好了,如果父母责骂,然后闹到学校,大不了,她放弃所有,和他一起远走天涯。毕竟一样的少不经事,他也慌了,手足无措地在铺了鹅卵石的小径上来回踱步,白色的T恤在惨淡的月光下飘啊飘,像梦一样不真实。他大声责问她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一句又一句。 最后,他问:"你写我的名字了吗?"她呆呆地看他,摇头,然后开始绝望,这个她想好要依靠一生的人,原来还没准备好呢。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样子,她泪如泉涌。这一刻,她甚至想到了死。可是生命毕竟如花啊,年少的她少了一份决绝的勇气。 转眼又是周末,她惯性地往家赶,到了家门口却没有勇气进门。就在楼下徘徊,像飘在风里的风筝,心被五楼那个窗户里的家用一条无形的线牵着,飘啊飘。 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她第一反应就是夺路而逃,抬眼却见是爸爸,站在五楼的窗前对她笑,并用愉悦的声音问她:"在找什么呢?丢东西啦?" 她不自然地笑,心想,或许事情还没有那么糟,或许他们根本没碰那本日记。于是上楼,冲进自己的房间。日记本好好地摊在枕边,当她又欢喜又痛苦的时候,她发现日记本里有一张薄薄的纸,那是爸爸的笔迹: 孩子,孩子 (蒂斯代尔) 孩子,孩子,你只要能行 就去爱一个男人的声音、眼睛和内心; 纵然这让你伤心也千万别畏惧—— 新的欢乐会从这创伤中升起, 唯有努力才让人自豪喜悦和满意, 尽管爱要么是天堂要么是地狱。 孩子,孩子,只要可以就去爱吧, 因生命又如幸福的一天短暂; 千万别畏惧你所感到的东西—— 唯有爱才使生命真实; 唯有爱才让你可能进入天堂。 还有妈妈的笔迹:我的女儿长大了,过了这个夏天,就去爱吧,记得去爱一个值得你爱的人。 后来,她的笑容依然灿烂,她也得到了她想要的生活。她常常会跟别人说,父母给她的生命,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