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灯棍与荆蒿子 爨底下村庄古代生火用火镰,民国后用火柴。那时的火柴俗称"洋取灯儿"。用火镰或用"洋取灯儿"生火时,还常用"点灯棍","点灯棍儿"也叫火扑棍儿,是用一种俗称"其凌抹棍儿"砸制的,"其凌抹棍儿"是一种落叶灌木,叶呈琵琶状,开黄花,枝梢带刺,木纤维细而易燃,人们将其割回,削去枝梢,砸劈成束状,晒干备用。点火时用点灯棍儿将木柴点燃。点灯时用点灯棍放入灶中引着,再去点灯,即方便又节约火柴。晚上出门,也可用点灯棍照路。自从有了打火机,手电筒和电灯,火镰没人用了,"洋取灯儿"用得少了,点灯棍用得就更少了。 说起荆蒿子,其用途还真多,现在人们可能不觉得,在以前老百姓几乎就离不开它。荆蒿子属落叶灌木,叶子有长柄掌状分裂,花小紫兰色。它不在乎土质肥瘦,在山上、坡上、沟里,春发芽,夏开花,秋结籽,年复一年。 荆蒿子生命力极强,头年被砍掉,第二年又能长到三四尺高,称其为荆条,是编篓、编筐、编笼驮、编荆笆、编粮囤子的上好材料,盖房子时可用来串连椽子。用带叶的荆梢挽成小团儿,晒干后可用来熏蚊子,其味清香。荆蒿子的嫩枝条与荆叶,沤在水坑中,覆上土,可沤出上好的肥料。荆蒿籽可作牲口饲料,经炒制也可用作肥料。荆梢子也是煤矿生产材料,煤矿巷道中立上坑木,别上杈木后,还要别入荆梢子。荆花的用途最具价值,每年夏至后,荆花蜜是最大也是最好的蜜源,养蜂户每年的收入高低都取决于荆花蜜期的好坏。 爨底下村每家的坟头上都栽有荆蒿子。人故去下葬后,必须刨一棵荆蒿子,栽在坟头上,这是因为荆蒿子非常容易成活,更重要的是取其谐音,"净好子",祀盼后代儿孙成器成材。尽管坟头上都栽上了"净好子",可是还有"败家子"出现。由此看来美好愿望与现实总是有差距。 二、北不挖土,南不砍柴 爨底下村座北朝南,建于缓坡之上,村背后是老龙头山,龙头后十几米山势下垂恰似龙脖子,长有五六十米,再往后,山势逐高形成龙脊,龙脊两侧的梯田如龙鳞,唯独从龙头到龙脊之间的龙脖子全是黄土,爨底下村老辈人有一不成文的规矩,北不挖土(指龙脖子),南不砍柴,那时村民们都自觉遵守这一规矩。人们在生产、生活中离不开黄土,盖房子、垒墙用黄土,盘炕砌灶要用黄土,烧煤末也要掺入适量黄土,村民只好到两里之外的西港去背黄土。到了文革以后,人们"破除迷信,解放思想",凡用黄土都到龙脖子去挖、去背,几年功夫,就把龙脖子挖得坑坑洼洼,千疮百孔。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有一外地牲口贩子要去柏峪台村买牲口。初来此地,向我问路。我出于热心给他带了一段路,可路过龙脖子时,他突然停下说:"告诉你们村干部,别允许村民在此挖土了,否则你们还要不吉。"一个百里之外,初到此地者竟能道出此语,可见老辈子人的规矩,也不无道理。 爨底下村对面的南坡梁就像一个大屏风矗立于村前,山顶上一溜柏树,日月星辰,酷暑寒风,成为古村落由小到大、由弱到强的历史见证。山坡上长满茂密的乔木、灌木,有牛犁、青杠子、土床子,最多的是牛脚胡子,郁郁葱葱,花香叶绿。南不砍柴这一规定家喻户晓,人人皆知,数百年来这一座山上的山林呼风唤雨,调解气场,呵护着勤劳的山民,也被人们所关爱,山林和山民,相依相恋共渡时光。现如今,全社会都关注生态,保护环境,我们爨底下村的先辈们怎能说没有先见之明呢! 三、唠壳与水嘟噜 以前爨底下村家家都有唠壳和水嘟噜。用麻绳作纬线,山柳条作经线,编成圆桶形,底部为半球形,称之为"唠壳",有大有小,用来盛饭。爨底下村地土远,中午在地里吃饭是常事,早上背上一唠壳小米饭,还要背上一水嘟噜水。水嘟噜属陶器,口小肚大,盛水很凉,而唠壳盛饭,天气再热也不会变馊。中午在树荫下,几个人围着唠壳,用粗瓷碗盛上小米饭,就着老咸菜,唠春种,侃秋收,说农时,论气候,评今年,算明年。吃完饭喝一气凉水,抽一袋旱烟,倒头便睡歇起晌来。可惜这镜头再也没有了。 四、杏核油与杏皮醋 杏树,落叶乔木,春天开花,白色或粉红色,果实叫杏儿。果核叫杏核、核中仁叫杏仁,甜杏仁可直接食用,苦杏仁有毒,可入药,也可熬油。 爨底下山场广阔,杏树很多,每年都能收几十担杏核。以前每家收获杏核后除卖去一部分,还要熬杏核油供炒菜用。将杏核晒干,上碾子压成碎末,兑水上锅熬。水开后用食皮(一头宽一头窄的木片)搅动,杏油慢慢浮起,用勺盛出油,油中还带有些糊状的东西,称作杏皮酱,加盐当菜食用。从杏皮酱中分澄出来的油灌入器皿中,炒菜或拌凉菜极好。锅中之汤称之为杏汤,除去杂质(碎杏核渣)的杏汤,再上锅熬,用瓢来回淘起,扬去苦味,可做杏汤粥。杏汤兑水,烧开后加入玉米糁,再加一些豆子、瓜菜,做成杏汤粥,特别好吃。谁家做杏汤粥也不会自己一家吃,总是请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共享口福。 杏核油是木本油,用起来则需节省,可有钱人家的妇女常用杏核油梳头,使头发光亮清香,比现在女子用的头油可强多了。 杏儿的果肉称之为杏皮,杏皮有的很苦,没什么利用价值。有的杏皮味甜,可用来做醋,将杏皮洗净放入盆中发酵,用屉布滤去杂质,取起净汤为醋,甜酸可口,味道极佳。 五、柏木油与草木灰 爨底下村历史上曾有熬柏木油的习俗。柏木属常绿乔木,有侧柏、圆柏、罗汉柏等多种。其木质坚硬,纹理致密,树干可供健筑用,也可用做棺材,称之为柏木顺板或柏木立闸,而小料可做成木桶或木盒。剩余下角料,或挖回的树根便用来熬柏木油。 将用作建筑和制造器物的柏木下角料或刨回的柏木根砍成木片,码入底部有孔的铁锅中,锅底孔下接一器皿,把柏木片点燃,上覆小灰(草木灰),柏油在高温下渗出流入锅下器皿,装罐备用或出售。用柏木油拌种可杀死土壤中的病虫害,提高土壤肥力,绝对属无公害农药。山羊生疥癣病后,用柏油涂抹,疗效甚好。 爨底下村人称草木灰为小灰,是木柴、秸杆燃烧后剩余的灰。几十年前,人们在生产、生活中常使用草木灰。在农业上,用草木灰和人粪尿混合是很不错的肥料,青苗生害虫,用兑水的草木灰喷洒,挺管事。妇女洗衣服时,用草木灰兑水浸泡,去污力强。后来有了肥皂和洗衣粉就没人用草木灰了,即使有人用,也是个别老年人图个经济实惠。 豆类储存很困难,人们常把绿豆、小豆、江豆等掺入大量草木灰,同储缸内,用时再将草木灰筛去,将豆子洗净食用,这样能将豆子储存几十年或更长时间。 女人来例假用卫生巾只不过是十几年的事,在没有卫生巾之前,是用卫生纸,而在有卫生纸之前,女人来例假则多用草木灰。那时人们不搞计划生育,一个家庭有四五个女人是平常的,那么多女人来例假用纸就很困难,女人们常用筛过的草木灰装入条形袋中,作为卫生用品,现在想来真是不可思议。可细一想,草木灰还真是吸附力强,且卫生环保。 据说,草木灰还能避邪驱鬼,村上死人出殡时,沿途所遇,门口都洒一溜儿草木灰,以拒鬼魂侵入。可现在出殡没人洒草木灰了,也没啥事。看来这一说法,确属封建迷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