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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断的悬赏案


  黄坤虽然年已64岁,但满面红光,身体强壮。可谁知,灾难突然雷霆般地朝他劈来。这天当他从医院出来,面色苍白,两腿发软。化验和B超显示:他得的是胰腺癌,得了这种绝症就等于判了死刑。黄坤开始感到死亡的恐惧,但更使他感到不安和痛苦的是,他放心不下孙捷。
  趁今日来医院,钱包里还有两百多块钱,瞒着老婆偷偷去看看孙捷。他坐车到了市郊后,立即抄山路爬坡,以节省时间。爬了半个时辰,已是头上冒汗脚打拐了,他只得在山坡上坐下来歇歇。
  黄坤要找的孙捷是他的私生子。那是二十多年前,他在郊区搞计划生育宣传工作,有天晚上和漂亮的村妇女主任柳燕同路,一时昏了头在山林中把她强奸了。事后,黄坤跪下痛哭流涕求饶,柳燕才没告发他。不久她发现怀了孕,只好匆匆忙忙嫁了人。好歹过了十多年,丈夫不幸得病死了,柳燕一人含辛茹苦带着孩子艰难度日。黄坤问心有愧,每年都要秘密地去看望柳燕母子,偷偷送些钱接济她们。柳燕对儿子说:那是叔叔,但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后来黄坤因厂子不景气而提前退休,收入少了许多。因此来看柳燕母子也少了,接济也不多。孙捷初中毕业就没钱上学,穷人的孩子同样娇气,跟着妈妈也像个"小皇帝",只知道张嘴吃,什么事也没学会做。柳燕因劳累过度,一病不起,前年终于呕血而亡。孙捷一不会文,二不会武,靠黄坤暗暗送点钱度时光。黄坤如今自己得了绝症,眼看也活不长了,就暗暗叫苦;孙捷今后怎么活呀?
  黄坤心里挂念着孙捷,歇了片刻起来赶路。忽然他发现路边草丛中有几张百元钞票,他弯腰去捡,又发现灌木丛中还有两叠。他又惊又喜,四周看看,一个人也没有。他飞快地把两叠钱捡起藏在身上。
  身上藏着大把的钱,黄坤心里不安。昨天,春江市又发生了银行抢劫案——这是最近的第三起了。十有八九,这钱是劫匪在逃亡中丢下的。但黄坤不想报案,也不怕犯法,反正自己得了绝症,要到阎王老子那里报到,坐牢算什么?这些钱正好送给孙捷,解他燃眉之急。
  下了山冈,在小镇路口的大樟树上,新贴了一张公安局发布的告示:为了打击抢劫银行凶犯的嚣张气焰,鼓励人民群众协助公安部门捉拿疑犯,特作如下奖励:凡是发现劫匪,为捉拿归案提供线索的奖人民币30万元;凡是捉到劫匪送交公安部门的奖人民币100万……
  黄坤一看,不禁睁大了眼睛:这么多的钱,要是奖给自己,那不就发财了……不过,这样的好事轮不到咱。再说,劫匪可不是好惹的,弄不好劫匪先把你给"宰"了。
  来到孙捷家,黄坤看看四周没人,就钻进了大门,转身把门拴上。孙捷见到他,有气无力地说:"叔叔,我两天只吃了一顿饭。"
  黄坤一听,禁不住眼泪直流,说道:"儿呀,可把我心疼死了。"他忙从袋子里掏出面包、蛋糕。孙捷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问:"叔叔,您怎么叫我儿呀?"
  黄坤想自己已是快死之人,也得让自己的儿子知道身世,就一股脑儿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孙捷。说完父子俩抱头痛哭一场。黄坤本想把捡来的钱给儿子,可是这点钱保得了眼前,保不了今后,而且用这银行被抢的钱很危险。于是,他拿出两张百元钞,给孙捷如此这般说了一阵。孙捷怎么也不肯答应。黄坤就摆出父亲的架子说:"爸爸反正是要死之人,你忍心不点头吗?"
  孙捷只好含着眼泪点头答应。
  第二天,孙捷拿着两张百元钞跑到公安局报案,说自己在山冈上发现一个慌慌张张的人,钱掉了也不知道。自己捡到钱后,暗暗跟在后面,见他进了哪街哪巷哪家。此人很可能是抢劫银行的凶犯。公安局一听,连忙把那两张钞票的号码一对,果真是银行丢失之中的。于是立即派人按照孙捷的指点,到了黄坤家,搜出了18000元钞票。一对号码,果真是银行被抢劫的。证据确凿,黄坤当场被逮捕,孙捷也领到了30万元奖金。
  再说孙捷领了30万元奖金回到家中,抽出几张先到酒楼放开肚皮痛快地吃了一顿,又到卡拉OK厅玩了个筋疲力尽,然后回家睡大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看着这几十万飞来的横财,他不觉惊出一身冷汗。孙捷心想此事迟早要露马脚,弄不好,公安还要治他和黄坤的诈骗罪。想到这里,孙捷突然感到后怕。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偷偷把大部分钱埋在自家粪窖底下,身上藏了几万元钞票,连夜逃跑。
  再说黄坤在公安局受审,公安人员要他老实交代犯罪事实和同伙。黄坤哭丧着脸说:"我只求从宽处理,愿意彻底交代……"他东扯葫芦西扯瓢说个不停,一会儿说同伙是老乡某某,公安一查,此人已死多年;一会儿说是路上遇见乞丐……通过一番调查和审讯,公安人员发现黄坤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再对照银行监控录像,劫犯是两个年轻人。可是,黄坤家里搜出的被劫钞票是怎么来的?孙捷报案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和孙捷是为了把水搅浑,还是……公安不知黄坤撒什么迷魂阵,就对他强攻,要他交代事实真相。可是这家伙顽固得很,一口咬定自己抢了银行。这更加引起警方的怀疑,认为孙捷也很有嫌疑,便派人去找孙捷来问话。派出的刑警很快回来报告:孙捷已神秘失踪。这下公安局更加认定孙捷是同伙,立即向各地发出通缉令。得赶快抓住孙捷审问,没收他的奖金。
  孙捷慌慌张张跑了一个晚上,生怕被民警抓住。见天色快亮,急忙找藏身之处,钻进了野马岭的山洞里。他心想,这地方总不会有人来。坐在洞口歇了一会,看看早晨的亮光已射进洞内,连忙往里面钻。洞里陰森森的,他高一脚,低一脚,突然脚一滑,被软溜溜的东西绊倒。天呀!原来是一个死人。孙捷差点儿没把魂吓掉。他连忙爬起,正想退出洞口逃走。但一想,此时碰到死人倒比碰到活人好。于是镇定下来,刚想再往里面爬,忽然听到"哎哟,哎哟"的声音,原来旁边还有活人,他壮起胆子上前看,发现此人已处在半昏迷状态,脚上还受了伤。旁边有三个旅行袋,其中一个袋口大张。他顺手一摸,乖乖!竟是满满的钞票。孙捷先是一喜,这下我孙捷可发大财了!接着又是一惊:莫非这一死一伤的是两个抢劫银行的逃犯?今天发生的事真像一场梦,更像是一场噩梦!此时,孙捷真是不知所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再说黄坤"蒙"了公安局好几天,自以为聪明,让私生子得了30万元奖金。审讯人员几天下来终于发现此人彻底"交代"是假,玩弄陰谋是真。可千方百计都无法让他说出真相,真个束手无策。在调查和分析黄坤案件中,公安人员得知他身患绝症,对人生已绝望,而产生出畸形和极端的行为。于是,公安民警改变方法,用人性来感化黄坤,请来著名医学专家给他仔细看病。医学专家告诉他说:此病有药可救。命悬一线的黄坤激动得泪流满面,从内心感谢公安局对他生命的关心和真诚的人道主义。他终于坦白了自己捡钱后,设连环计帮孙捷骗取巨额奖金的犯罪经过。最后黄坤叹了口气说:"我本想帮孙捷,想不到害了他呀!"
  公安局立即抓紧对孙捷的追捕,可一直没发现他的踪影。正在一筹莫展时,孙捷突然出现在公安局。刑警还以为他是来投案自首的,问道:"你的30万元奖金也得带来退还!"孙捷把头一昂说:"什么退回30万元,我要你们把奖金加到100万元!"公安人员一听,这家伙不知犯了大罪,还在白日做梦,要拿手铐给他铐上。孙捷说:"慢!"接着从出租车中取下了个大包,还牵下一个被绑了双手、拐着脚的年轻人。
  孙捷说:"劫匪我给你们抓来了,再补我70万元钞票吧!"
  民警见状又惊又喜,于是先把孙捷"请"进公安局休息,然后召开紧急会议:该不该补给孙捷70万元?他算不算立功?先前他报假案说黄坤抢劫银行、骗取巨额奖金要不要判刑?
  这个问题一时难倒了春江市的公检法部门,法学专家争论了三天三夜,也没辩出个结果。市民们也争论了三天三夜,还是没有定论。
  亲爱的读者,你们说孙捷是该拿百万悬赏,还是该判刑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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