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俗的一排柳树吹断游人世俗的心绪,住在油纸伞里的岁月总是很单薄,再吹到来自远方的思恋之风,我想我大约要到我与林花糖约定的那座桥了。 林花糖同样是住在油纸伞里的女孩子,她和她的岁月一样单薄,和她的柳树一样脱俗。她是我最真挚的朋友,多年不见,只为好久不见,再舒心再见。 然而我仍然在路上,思索着相遇的种种,或许尴尬,又或许是欣喜,也可能是莫名的悲伤。但是我的眼波始终是欣喜,因为日光满天,浸染河水,正如花糖的笑颜。 不多一会儿,我已看到那座桥,同时又看到桥上背对我的花糖。小时候在一起玩,她便这样等待我,时间久了,看得多了,便觉得这样的单薄背影却充满着坚定的力量,那是对平淡与幸福的问候,是对纯净友谊的等候,并但愿时光静好,岁月留香。 我不敢喊她,亦不敢快跑,只因怕激动过度出洋相。故做深呼吸,将心跳交给空气。 走到桥下,我便叫她了,然后并没有看她_我看着那个桥墩下的男人,孤独寂寞,背对着我坐在石头上。并不动,只是望着他水中的倒影,又或许他闭着眼睛,在思索什么罢了。 "世文?我已经叫你两遍了么?"花糖微笑地看着我说。 "是…是啊。"我把视线转向花糖,但那男人仍缠绕在我的心头,像流动旋转的泥浆。"两遍了。对不起啊。"我一面说着,一面迎着她幸福的眼神走上桥去,并搂抱了她一下。 好久好久没有见了啊,想我吗?我笑笑说。不知道,她微笑说。 于是实在我压抑不住,就开口问她,有没有看见桥下那个男人。她说看见了,她还说那就是林世文。 "多年没见,你变傻了么?"我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我在你面前啊。" "不信你去看看啊。"她无奈地耸耸肩,又轻声叹气。 我没有多想,以为多年没见,她想活跃下气氛罢了。我随即牵着她的手走下桥,并走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后。 "你好?你是…"我问到,并觉得他不慌不忙地转身颇显从容,但又觉得是冷漠与不屑。 等到他完全转过身看着我,我便松开花糖的手,往后退一步,只顾喘气了。我看见了自己,尽管河水明亮,阳光灿烂,但我仍恐惧。他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但没有我的自由与火热,他用眼神捕捉我,紧锁我。他仿佛是我的克星,使我只顾可怖地喘气。 "他…是、是谁?"我把视线转向花糖,我在逃避他。 "说了啊,他就是你啊。"花糖目不转精地看着他。她眼神充满幸福,但不纯净,混着一些被她的美丽面容掩盖的几丝欲望。 我实在想离开,摇晃着花糖的肩膀,我想到处游玩,和花糖谈笑、聊天,大约才能够舒心。可是花糖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转头看看我,那种眼神是充满纯净、勇气与力量的,这是她刚刚看他时所没有的。 随即我看到花糖的痛苦,突如其来。她童稚的表情变了,这使我很可怜她。她开始呜咽。 "我不知道怎么选择你们两。"她对我说,"我小时候以你为我的理想,我多么有勇气,可是现在多了他。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使我过得更好。我总以为理想是浮着的,他才是眼前的东西。" "这种选择很痛苦,我是原始的生命,脑海中充满着你的笑颜。"她抚摩着我的脸,又说,"但是我的生命生在现实中,他启发我,又摧残我,我因他而快乐,但总是觉得不够。"她转身无奈地看着他。 我和他几乎同时上前拉住花糖的胳膊,并擦拭她的眼泪,安慰她,起初我们三人在一起很和谐,花糖很快乐。但是不多久,我和他开始争抢花糖,把她扯来扯去,花糖很痛苦。 多年以后,这件事仍然没结果。我再也没有见过花糖,我想他也再也没见过。但是花糖现在大抵很幸福吧,不因为我不因为他,不知道因为什么。我想花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当初是选我还是选他。 她现在不是原始的生命,不是现实的生命,亦有可能两者都是。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是终将凋谢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