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桂花树,另一棵也是桂花树。 在我的记忆里,它们似乎一直在那儿。胳膊粗的树干,交错着的枝条,郁郁葱葱的树叶像一朵翠绿的云,一到秋天,便会缀满一树的金黄,浓浓烈烈地染了秋天,染了童年。淡雅香甜的味道溢满了院子,巷子,在花下玩一会儿,人也成了甜的。 太爷爷爱极了这两棵桂花树,每天都亲自浇水,修剪,即使步入了"古来稀",自己需要拐杖的年纪也不例外。他会在午后搬一把磨得深一块浅一块的旧藤椅,拿上当天的报纸在桂花树下读着报。太奶奶则会坐在小板凳上,择着满满一筐的菜。她一根一根地掰掉根和枯黄的叶子,额头上的细汗在阳光下闪着光。不时用袖口抹一把汗,然后埋怨道:"你就知道坐在那儿看报纸!"只是这埋怨细细软软,像极了温润的桂花。阳光从树叶间钻过来,映在地上,洒在他们的头发上,衣服上。微风吹过,那光顽皮地跳动了一下,又归于恬静。一切都像一幅画,画中流淌着长久的温情。 当秋 天来了,桂花开满树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刚长出小小的花骨朵儿时,我就每天在树下转悠,趁太爷爷不注意,偷采一簇握在手心里,不时放在鼻子下闻闻。过了几日,桂花开了几朵,再几日,桂花已悄然间成了一片。我拿着小袋子,在树上"胡乱"采了半袋(哪是胡乱,那些都是我挑选了很久的),缠着外婆做桂花糕。外婆经不住我的"死缠烂打",给我做了糕,乳白色的糕上洒上几粒浸泡干净了的桂花,便是桂花糕。糕的甜糯加上了桂花的清香,那味道里,有爱着我的外婆。 桂花落的时候,院子里红了一片,铁锈般的红。外婆将落花扫在一起,倒回花坛里,为下一秋的花儿积蓄着能量。年少不识愁滋味的我虽没有似林妹妹那样葬花,但也有了点"悲秋"之感。太爷爷那时便告诉我"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懵懵懂懂中,"悲秋"之感却散去了。 现在,两棵桂花树只剩下了"一枝独秀",老人们也都去了远方。但那树、那人、那芬芳却永远的在生命里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