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我和母亲坐公交车去学校。此时正下着雨,车窗外,一棵棵梧桐树向后移动,黄丽半参的叶子在雨中显得格外诡异。 "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给你冲鸡蛋?也是这个天气。"母亲的眼睛是深灰色的。前几年我的胃病没养好之前,母亲每天早晨都会给我冲一碗鸡蛋。她第一次冲也是这个天气——屋檐上挂着几帘斜斜的雨丝。冲鸡蛋的过程很简单,先把开水倒入碗中,接着是倒鸡蛋。鸡蛋沿着碗壁滑入水中,像一大束阳光徐徐泻下,融在透明的泉水中,变成了一团团软绵绵的淡黄色的云朵。那时母亲的眼睛是深灰色的,总是把目光落在我身上,不肯离开,温柔的如同春风。 窗外的鸣笛声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仿佛在告诉我:这里可是你们分别两周的地方,现在可是你们分别两周的时候!倘若这站台有知有觉,能承担得起如此多的离绪别恨、远思长情吗?恐怕是不能的吧,这些感情太重了。 雨停了,车也停了。我同母亲并肩走在清凉的小路上,肩膀还比她 高出一块儿,能清楚的看见她眼镜后的深灰色的眼睛,带着离别前的沉郁与热烈,笼着淡淡的哀伤,浸着深深的柔情。母亲的眼睛是深灰色的。 到了校门口,母亲把行李放在地上,想要给我整理衣领。我现在比她高了,又穿着运动鞋,她微微仰头,有些费力地伸长手臂,无比认真地整理着衣领,像是在做一件重要的大事——实际上,只是一对母女分别前,母亲拖延时间的借口罢了,而这借口竟如此温暖。我抬头看见母亲的眼睛是深灰色的。我记起很小的时候,母亲吃完饭在洗碗,嘴角还粘着一粒米,我跑去拿来一把凳子,站上去刚好够得到,于是用手轻轻揩去了米粒。母亲深灰色的眼睛看着我,仿佛在笑一般,柔和地将我浸在其中。 而此刻,我却不得不迈开我的双腿了,不得不同母亲挥手告别了,也不敢再去看她那深灰色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浸满了温柔。 总有一些片段会烙印在我们的生命中,无法忽略,那些眼神可能不会惊艳时光,但一定会温柔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