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斜长的淡青色身影于湖心一现,还有简单的发髻下鹅蛋一般的脸庞,五官不很分明,但似乎很是俊秀。他正端详着,一排波浪涌上来,模糊了他的视线。那一个完好的人儿,也变得支离破碎。然而西湖边上的他——千寻,却移不开目光,久久望着那影子曾投在上面的湖,怔怔出神。还有那似是从那女子口中吟咏出来的"留得残荷听雨声"之句也反复在他耳际萦绕。 而此时,那位青衣女子——百觅,在桥的那头,也注意到了那身着一袭白衣的他,那瘦削的脸以及分明的五官衬得他甚为坚毅,而他托着下巴一动不动地望着湖面的样子,却带着些许痴傻,些许稚气。恍惚间,她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不知怎么的,打那次西湖散步时起,千寻老是有些心神不宁的,好像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充斥着他的脑海,一层时灰时亮的青色笼罩了他的世界。 次年春季的一天,千寻漫步于小巷,见前头一着素衣长衫的女子蹲着,一只纤纤玉手正轻抚碎石间毛茸茸的苔藓。他不敢惊动她,便不出声气的站在她身后。她忽然站起,转身,回眸,正对上他的眼,顿时两个人都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局促的移来了目光。 他发现,她也是如当日西湖所见之女子一般是鹅蛋脸,还有,她的五官甚为精致,尤其那一双圆圆的不很大的略显迷离又透着真纯的眼睛,简直是世间尤物。 而她惊异的发现那男子竟然就是那西湖边上的男子,不觉间心湖起了微澜。 她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喜欢苔花。"这话仿佛是在跟他讲,更像是说给自己的。他望了望于一片黯淡中站定的娇小而又不失雍容的她,喃喃道:"白日不到处……亦如牡丹开",她"啊?"了一声,他便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有点像苔花。"她的脸起了徘红,沉默的气氛被"觅儿姐姐!"的一声忽喊打破,她便朝他点了点头,算是告别礼,转身走了。慢慢的,她那娉媞而又遗世独立的身影就在巷道的拐角处消失不见了,独留他呆立于石板路。 那天他梦见爱抚苔花的女子竟就是西湖所遇女子。梦醒后,他嘲讽自己的异想天开,又暗暗鄙夷自己的贪心。一阵困惑后,他不觉叹道连他自己也越来越不懂自己了。于是他彷徨在西湖湖畔和巷道间,不断追忆,掂量分量,却终悲哀的发现两者于他都无法割舍。他于是选择将两份记忆都珍藏在心底,不求拥有任何一方。 再下一年的夏天,他又跑来巷道踱步,走着走着就下起了雨,忽然一辆拉车在他旁边停下,一把黛色的油纸伞在他的头顶撑开,"我有斗篷,伞给你",抬头一看,原来是那位名唤"觅儿"的姑娘。于是从还伞开始,他和觅儿两人的接触就多了起来,两人一起吟诗作赋,种花赏月……关系也逐渐亲密起来。两人虽都没明说,可暗自对对方都有意,彼此也都心理神会。 可是,千寻发现那日西湖湖面所遇女子依然时常出现在他的梦里,即使不知那日投影于湖面之女子是确有其人还是幻像,因为他那日望着湖面痴到自始至终连眼都没抬一下。即便确有其人,或许冥冥之中他俩就已注定有缘无分。可他,终究忘不了她。 一日,千寻问觅儿,她是否能接受她爱的男人的心里边还住着另外一个女子,她沉默良久,用哀伤而又坚定且饱含着无限憧憬的语气说道:"得一心人,那是我自初识世间爱情以来便有的梦想。"她没追问他,他亦不言语,只是默默选择了离开。 临行那日,觅儿把他约到了西湖。又到了晚夏初秋,烟雨蒙蒙的湖面又漂了些星星点点的残荷,他想起那日,那女子似乎吟咏了"留得残荷听雨声",原来那句诗已经预示了他跟两位佳人间凄美的结局,便不由深感悲戚。觅儿望着湖面说"原来前年的这一天,你望着湖面出神,就是在想住在你心头的另一个女子吗?",此时,千寻正伤心难抑,也没细细理会她问什么会那样问,就答到:"是呀,我从没跟你讲过,我在遇见你之前,也就是前面这个时候,先喜欢上了她——一个鹅蛋脸,身穿一袭青衣立在我们那头的一个姑娘。在湖中倒影里,我看不到她的脸,但听到她说……",他顿了顿,眼中充满了悲戚,她那凄婉的眼中却发出了无可抑制的神采,"留得残荷听雨声",两个人异口同声道。他清醒过来,惊异地问她何以知道这一切。她嫣然一笑,说"我还当那天你托着下巴望着湖面想什么呢?原来是在找我百觅呢!"他瞬间呆住了,他听到了她的话,也看到了此刻倒影在湖面的,一抹斜长的淡青色的身影,还有简单的发髻下鹅蛋一般的脸庞——那真的就是觅儿!千真万确! 千寻又惊又喜,喊道:"觅儿,你就是我千寻百觅的人儿!"百觅和道:"千寻——百觅我的良人。" 此刻湖水照印并见证着的是——千寻百觅的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