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小说﹚ 南江 又是金秋了,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半年、一年、小循环。女人望着落日远去,余晖荡尽,星星密匝匝地占据天幕,便从做得滑溜溜的石板上站起来,走下山坡。 一切是那么宁静,连那往日莎莎作响的老馨香树叶,似乎也进入了梦香。狗卷缩在大门口,眼睛紧紧盯着女人走来的那个方位,主人到了它面前,才把头放下来。女人推开大门,狗便跳进去,它知道主人很安全了,便跑到屋檐下躺倒、卷缩、打了个长长哈欠,放心地进如梦境。女人小心地用门栓把大门插好,数了数将头握载翅膀底下的鸡,看了看猪、牛、骡子。再用手电射了一遍四周的环境,才放心地进了屋子,拉亮灯,生了火,收拾两个已经睡去的孩子留在地上的东西。一会儿功夫,杂乱无章的屋子变得井井有条,敞敞亮亮,女人才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图像还没出来,女人就把电视给关了,站起来走进睡觉的房间,给两孩子拉好被子,端起针线篮,走出来做她的针线活。 狗汪汪的狂吠,女人的心跳得紧,是不是要出什么事?女人想着,放下针线,拉亮所有的灯,打开门走出。大门外,一个洪亮的男人声:"家里有人吗?"女人大声问:"谁呀?""大嫂,开一下门,我是买牛买骡子的,天太黑了,手电没电了,走不了路了,借宿一晚可以吗?"女人犹豫地说;"等一会儿。"女人知道,男人不在家,要让一个陌生的人进入自己的家,这如何是好,别人会说什么,再者,如果发生点什么事,那就是花篮背水也洗不清了,不让进吧!出门一里,不比在家里,黑灯瞎火的,人家有人家的难处,咋办呢?女人左思右想,右思左想,摸了,女人做了一个决定:也罢,不就一夜吗,爱咋的就咋地,爱人的人爱,敬人的人敬,上天看着,脚正不怕鞋歪,身正不怕影子斜。于是,女人走向大门,拔了门栓,给男人开了门。灯光下,那男人的高大身影映在女人眼里,后面还跟着三头骡子两头牛,女人对男人说:"你请进吧!牲口也拉进院子里,我去给你抱些草料喂牲口。"男人说:"谢谢了。" 女人抱了一抱稻草回到院子,男人已把骡子牛儿栓好,女人对男人说:"家里坐吧,老表,我去给你弄点吃的。"男人回敬女人:"真不好意思,太麻烦了。"女人笑着说:"没啥,只是山里人家,草踏一些,又没啥好吃的。老表不在意就好。"男人沉默了下来。 女人麻利地给男人倒了一盆水,递上毛巾、香皂说:"先洗洗吧,一会儿饭就好。"男人放下沉重的包裹,顺手拉过一个小方凳坐了下来,连说了几个谢,接过女人地给的毛巾香皂,女人看着男人,走进了厨房,男人的外形全部暴露在她的眼里:他魁伟高大,雄性十足,他面貌黝黑,神采奕奕,那双眼睛里,深藏着生意人的狡诈,还带着一股子邪念,眉宇间却透视着丰富的经验,从他的一言一行,可以知道,不论哪一方面,他都是一个老手,他的到来,是福是祸?唉!女人叹了一口气,自己的男人咋就没有那股子劲呢,她和这个陌生的男人,孤男寡女,将要同在一个屋檐下度过一个夜,她将面对的是如何去处理好一切呢,千万不要惹祸上身呀!女人安慰着自己:妈妈的,兵来将挡,水来土屯,顺其自然吧,该来的就来,该做的还得做。女人想好了,看看饭菜也差不多了,便对屋里的男人叫道:"老表,来吃饭吧!" 女人看着男人喝酒、吃饭。 "大妹子,你一个人在家吗?" "两个孩子睡了,男人在外打工,一年回家两次。" "真能干,家料理得这么好。" "见笑了,农村就这个样。" "会喝酒吗?陪我喝一杯。" "唉!" 酒足饭饱,女人收拾碗筷,男人走出厨房,坐到沙发上,点燃香烟抽起来,随后,女人也走出来,给男人倒了一杯水,关了门外的灯,打开电视机,让男人看电视,女人自顾做到一边,做起了自己的针线活。 女人的脸有些发烧,面对眼前的男人,她想起了自己的男人,她想到了自己的新婚的那个夜晚,她们虽然不是自由恋爱,但是,她爱她的男人,就像她的父母说的那样,她的男人实诚,跟实诚的男人过一辈子,是一个女人的福气,他依了父母的意愿,嫁给了他,结婚的那一天,天气好冷哟!她和他喝了交杯酒,她的脸热辣辣地,热到了耳朵,脖子,热到了全身,她多么希望天快一点黑下来,希望客人们早一点散去,让男人早以点来到她的身边,掀去她的红盖头,给她温暖,给她幸福,给她甜美,给她一切她想要或不想要的,可是,天就是不黑下来,客人们还是那样地喝酒、猜拳,说笑,时间好长好长哦!她等他好像等了几百年,何时才能熬过去哦!她无奈地等着,等着……总算等到了夜深人静,等到了实诚的男人,她的脸不再那么发烧了,心跳也平静了许多,男人掀去了她的盖头,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放在床上,替她盖上了大红的被子,她暖和了许多,看着他的黑里透红的面庞,醉意朦胧的神态,她的心里在笑,就要跟这样的男人睡在一起了,就要和他过一辈子了,她的人生就此开始了,她有些忐忑不安,可是,他望着她,像在看一件什么宝贝似的,让她感觉到多么不好意思,她对他轻轻地说:"睡吧!"实诚的男人灭了灯,靠着她躺了下来,她把头抬起,躺在他的臂弯里,她享受着实诚的无边的美丽,是灿烂的,充满光芒的。今个儿的面前的男人,没有那种实诚,而是野性十足,野性是什么,她不知道,在别的女人看来,温存是女人,男人温存了就是懦弱,女人需要的是狂奔,是凶猛,她这一生是享受不到了,而今是上天的安排,她可以在这个男人身上得到野性的狂奔,凶猛,她狂热的骚痒,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男人一眼,灯光下,他那白皙的面庞,厚重的眉宇,显示了他的粗狂,那男人也看着她,她含羞地很快把眼睛移开,找了一个话题说:"老表,你们做生意的赚钱吧!" 男人说:"钱到是赚了不少,这年头费用太高了,进进出出,一年下来,结余不是很多,吃吃玩玩,还够本就行了。看看大妹子你们的家,我这个生意人无地自容呀!" "说哪儿话,看你这身,你家嫂嫂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吧!" "是了不起,打麻将了不起,输钱了不起。当然,我见过好多的女人也和他一样,我也就不说她了,这年月,就这个样,今天,我看到另类了。" "你们男人呀,总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在别人面前,总觉得自己的不好,谁信。" "不信就不信吧!大妹子,你男人不在家,你不寂寞吗?" "或许吧,为了生活,为了供孩子读书,没办法的事,只好把一切都藏在心底啰!" "有些事情是可以熬过去的,有些事情是熬不过去的呀!" "是呀,可还得熬,人世间就这样,你说呢?" "也许你说对了,那就是人们说的情感,但是,饥饿熬得过去,寒冷也可以熬过去,三四十岁的男女那个心慌,是身体的需要,过得去吗?" 女人知道面前这个鬼精灵的生意人,他在试探她,他将漫不经心地和她调情,她沉默着,他要知道他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她笑笑说:"这么说,老表在外面有几个相好的了。" 男人笑着说:"哪能不有几个,我们做生意的,长年累月在外,难耐寂寞嘛,怎不找个安乐窝,要不人们怎么会说,家花没有野花香。如今这年月,在城市,小姐多的是,大妹子,难道你没有吗?" "老表好福气,我一个山野村姑,长得又不好看,谁看得上,再说了,这山前山后,男人都打工去了,就是想有也找不到啊。唉,小姐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吗?" "现在的人口里的小姐,是陪客人酒的、招待客人的玩乐的女孩儿。" "老表经常去吗?" "做生意的,没那功夫去的。" "不说实话吧,我们乡野人没见过那些东西,听着蛮新奇的。" 男人说:"那今晚上天给你送来一个了,你要不要呀!"便轻轻地靠近了女人。女人低着头说:"要,咋不要,飞到锅里的肉咋舍得放弃呢。" 夜,宁静而安详,两个孩子睡得正香,男人说着话,他那双出大的手向女人伸了过来,并笑着说:"妹家有丘辣水田,已经慌了半半年,今晚交给哥来畔,包你丰收又喜欢。"女人闭上眼睛,她要知道一下人们常说的野性,可是,野性来了,她害怕,她不敢,她有丈夫,有孩子,有自己的家,她不能为了一夜的欢颜,把家毁了,那她还叫人吗?她知道了,孤男寡女在一起,没有啥子好事的,真他妈羞死人了,她的脸刷的一下子败了下来,她不想要下面的结果了,于是,她站起来挡开了他的手,说:"老表,你想做啥?"男人笑笑说:"没啥,大妹子,看今晚的夜很美,在城市或是街道,这个时候的人正忙着呢,在这里,没啥好玩的,我们是不是……"女人的后话没说出来,狗却呼地跳了起来,扑向男人,它要保护自家的主人,不受外人的侵犯,男人吓了一跳,慌忙缩回手,滚到一边,女人猛一挥手,对狗呵斥道:"一边去。"狗走走开了,女人,笑着对男人说:"老表,有些事情是可以做的,有些事情不能做,人做了不能做的事,连畜生都不会放过的。这不,多么的现实是吧!时间也不早了,你就在这里睡,被子是现成的,记着关灯,我要到里间照看我的孩子去了。"男人傻傻地点着头,看着女人走进里间的屋子,听着女人关门上锁。 女人躺在两个孩子的中间,一手搂着一个,孩子均匀的呼声让她的心很平静,她望着天花板,想着她那实诚的男人。他没有野性,他总是对她温情默默,在电话里,他总是询问着她和儿女过得好不好,每一次回家,他总是喋喋不休地讲着他打工的故事,他不知道她需要的是什么,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傻乎乎地为了完成他的任务而已,她曾经多少次想对他说,可是,看着他那开心甜美的笑,他都忍住了,今天,她想再体验一下野性的深度,是不是女人们说的那样,是疯狂的,彪悍的,充满了生趣和快乐,要是那样,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对得起爱自己的人儿吗?她羞死了,她要在她的男人回家的时候,她绝不在错过了,她要对他说,她需要什么,她的一生一世都属于他,什么野性,滚她妈的蛋,她不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女人,她要做一个美得透亮的女人,她拉灭了灯,她轻轻地呼唤着:"娃他爹——你何时挨到过春节,才会回到我身边呀!" 女人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去的,她醒来的时候,天亮明了,她知道,两个孩子已经悄悄起床了,女人走出房间,那个男人早走了,两个小孩已经扫了地,把鸡也喂了,女人查看了自家的东西,全在,她要去拆那男人盖过的被子,洗去那不属于她们家的汗味,她提被子的时候,掉下一张纸和一百元的钱币,那纸上歪歪斜斜地写道:我走了,大妹子,你让我度过了有生以来最美的一个夜晚,我会将它珍藏在心底,我将好好地珍惜我的未来的生活,永远不会去沾花惹草,原谅我的无耻的举动,一百元,是你的草料费,多谢了。 女人攥着那纸和钱,望着蔚蓝的天空,她不知道,这个夜好深沉,该不该告诉深爱着自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