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史话第二十九回办夜校书声留耳学生巧计擒敌特

　　1951年春天，永绥县人民政府成立了县文化馆。不久，县文化馆组织县内群众成立了三个群众业余剧团，一个专门表演京剧的文峰剧团，一个专门表演歌舞现代戏的艺话剧团，还有一个专门表演汉戏的农村民意剧团。这些剧团利用业余时间经常到偏远的农村去表演，观看的群众场场上千，常常是欢歌笑语满城倾。既有上至年近七十头发灰白的老婆婆，也有骑在肩上不满十岁的小蚌壳肉肉，就是平时来帮助剧团搞义务劳动的人，每次至少也有一个排。有个名叫长久的居民，每天都跟随剧团去卖油香粑粑，他把自己炸的油香粑粑无偿地送演员们吃，以换取演出时给蚌壳仙子掌蚌壳灯的义务差事。
　　从省文工团抽调到馆里的负责人刘福贤，看见群众文化积极性非常高，就找到城内镇农会负责人协商，决定在城内文化馆住地火神庙开办一个群众夜校。镇农会负责人到县一中，聘请了青年教师符冬蓉担任夜校总校长，符老师又在城区中小学找到一些语文教员来当夜校老师。在夜校老师的帮助下，夜校学生排演了一出大型话剧《龙须沟》，在县城剧院演出引起了不小轰动。很快，全城大街小巷的居委会都办起了夜校，参加夜校学习的学员人数一度达到三千人左右，县城的五里长街上每当夜幕降临，一时家家户户点起油灯，男女老少书声朗朗。一些懂文艺的居民还自发地组织了三个文艺木业社，每天晚饭后就不请自来，比做家里的家务事都还要积极，而且寒来暑往、雨雪风晴，从不间断。据说要是有人受到了批评，就会觉得是受到了奇耻大辱，而痛哭流涕。
　　县文化馆馆员谢芳泽，一次去到省城长沙开会学会了使用收音机，就专门购买了一台，回来后坚持每晚收听新闻广播，并及时将内容记录下来，次日便发动馆员们用滚筒油印机刻成油印报纸，每天油印四百份，刊名为《广播新闻》。他们通过邮寄的方式，将油印报纸分发到各乡镇和各个单位，比国家正规的报纸还要早到两天的时间。回忆起这一段往事，许多人已经年老半百了，还觉得油灯在目、书声留耳，这又是题外话。
　　话说，这时间很快就跨到了3月14日。这天中午，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在永绥县麻栗场镇中学里，七个金牛村的学生，兴高采烈地赶回村里去吃午饭，他们背着书包，在从麻栗场场上通往金牛村的一条古栈道上一路唱着新学的话剧《龙须沟》插曲，一路边走边跑。很快，几个人跑到了一处叫做＂两头通＂长坡的地方，但七个人当中唯一的女生石珍兰，被几个男生甩在了后面。只见她一面踹着粗气，一面抬眼看看眼前长长的＂两头通＂长坡，发现自己是撵不上几名男生了，便放慢了脚步停了下来，想在路边休息一下。正在这时，突然瞧见不远处有一个高个子的中年人，沿着石板古道疾步地走过来。那人一边走，一边还不停地回头东张西望，样子慌慌张张的。石珍兰听老师说，镇里到处都在组织民兵搜山抓特务，便马上产生了联想：＂这个人会不会，可能就是正在抓捕的特务呢？＂这样一想，连忙用苗话去喊前面的几个男生：＂喂！蛮地常乐，阿列业能奔奔追追，嘎莽自你特务！（意思就是：你们转回来，我看这个人慌慌张张的，莫非就是大人们说的特务）＂。这个急冲冲赶过来的高个子中年人，听见了石兰珍的喊声，急忙转过身来用苗语，阻止石珍兰说：＂蛮卡茫乱扑，维几尼特务郎。（你怎么乱讲！我不是特务）＂。话刚一说出口，又担心石珍兰再次去大声招呼前面的人，马上又压低着声音，用苗话向石珍兰解释：＂阿半得狗，蛮卡茫民索民捣郎乱暖，维尼中国人民解放军，找阿伴出拐郎业爆竹，碾绍常乐郎。（你莫大声乱喊，我是个解放军，我被当官的打了，是偷跑回来的）＂。
　　俗话说的好，做贼心虚。这时，几个男学生已一路从山坡上跑了下来，他们一边跑，一边用苗话向石珍兰大声呼喊道：＂卡茫讲伯会蒙！卡茫讲伯会蒙！（莫放他走！莫放他走！）＂。听见喊声，高个子中年人神情一愣，急急忙忙地就想溜走，但没走了几步就被几个男生赶过来围了起来。高个子见状，发觉一下子走不掉了，便放低语气连忙向学生们喊道：＂某几尼解放军，剖郎解放军、解放军，起蛮官兵平等，几蛮跛列打列！（我是解放军，真是解放军、解放军，解放军官兵讲究平等！你们不能随便抓我）＂。学生们一听，这个高个子也会讲苗话，便急忙你一句我一句地追问他，想弄清楚这个人的来龙去脉。＂你是怎么当的解放军？解放军怎么会偷偷跑回家来？你家住在哪里？……＂几个学生叽叽呱呱地一阵发问。高个子被几个学生同时追问，一下子也听不完，只好捡主要的回答说：＂我确确实实是解放军，因为长官打了我，我才偷偷跑回来的。我，我家就住在子腊，不过我出去的时间久了，现在回来一下子不识路了。＂石珍兰听了心想：＂去吉卫镇子腊村，怎么会跑到麻栗场镇金牛村来了，说明他不认识路。看这个人表现慌张的，语无伦次，肯定是个特务。＂便用苗话，继续问他：＂那你偷偷跑回来后，昨天晚上你睡在那里？＂
　　高个子一听，心想这好回答。他马上装出了一副很随意的样子，回答说：＂尼茫维辗保业郎追加狗。维常乐阿列为格借郎，另外代龙某某、麻某某。（昨天晚上我没地方去睡，就睡在别人家的屋檐下面。我回来主要是想去顺便看一下老龙和老麻。）几个学生听了感觉他回答得有些道理，不过大家没有放松警惕，又一面仔细地观察起他的打扮来。这个高个子，头上戴着一顶青色丝帕，穿的衣服虽说看上去很普通，但那布料被山风轻轻一吹就煽了起来，看起来穿在身上特别的舒服，脚上穿的是一双白色球鞋。几个学生从小长到大，还从来没有见人穿过，看着雪白的球鞋心里不禁有些羡慕。
　　看到这些，女生石珍兰在心里默默地想：＂今天早上听老师说过，特务是坐飞机空降到麻栗场来的。这个人穿着得这样洋气，一定是个空降特务无疑。＂高个子也从学生们的表情上，一下子看出了学生们羡慕的表情。急忙压低着声音，对学生们说：＂蛮卡茫讲索暖陡暖咧！（你们不要叫天叫地的大声乱讲哩），我想要到雅桥去，但记不起路来了。＂看见这几个学生没有吭声，以为学生们相信了他。于是，继续对学生们说道：＂你们几个学生，如果愿意给我带路，到雅桥去的话，我送给你们每个人140万元钱（解放初期的旧币，一万元等于人民币一元）。另外到了雅桥以后，再去买一头大肥猪来杀给你们，带回家里去吃。＂说完，又一面装出一副忙着掏钱的样子来。
　　学生们肯定他就是特务了，便一齐大声地喊了起来：＂你就是特务！你是那个要抓的特务！＂。高个子听了，心里一慌，便一下子撕破伪装，拔腿就想逃走。学生们也非常机灵，看见高个子特务想要逃走，几个人马上分成了两排，组成了一个扇形的包围圈，四个人站在前面，三个人站在后面，把高个子特务紧紧地围在路边的一块土坎中间。女生石珍兰又接着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来，其他的几个男生见状，也纷纷从地上各自捡起了一块石头，几名学生手里拿着石块对准这名特务大声地喊道：＂你不许跑！你要逃跑！我们就要用石头砸你！＂高个子开始觉得几个学生娃挡不了他，想冲开学生继续夺路逃跑，不想刚跨出了一步，学生们便用石头一阵＂噼噼啪啪＂砸向他身上，还一面大声喊：＂捉特务啊！捉特务啊！＂。高个子看见学生们用手里的石块砸他，急忙躲避砸来的石头，但是他一面又担心这些学生的喊叫声会惊动附近搜山的人群，只好止步不前，不敢再有行动。
　　有个矮个子的学生，平时学习成绩好、人非常聪明，他看见高个子特务呆在原地不再动弹，便凑到了旁边女生石珍兰的耳边，＂如此、如此＂地嘀咕了几句。石珍兰听了，立即示意其他的学生继续死死地盯住这名特务，只要发现他想逃走就一面用石头砸他，一面大喊：＂捉特务！＂，自己则悄悄离开了。高个子特务发现自己，一下子摆脱不了这几个学生，就在心里盘算：＂只要这几个学生不大喊大叫，只好先与他们相持着，等到了天黑了再寻找机会逃走。＂想罢，他便静下心来，直接就在泥地里坐了下来，一边悄悄地观察着几个学生的动静，一边在静静地闭目养神。学生们看见特务在泥地里坐下来不再行动，也就站在旁边，与他相持起来。
　　大约又过了半个钟头，从附近的山头上，突然传过来了一阵＂呜呼！呜呼！＂的牛角号声。紧接着，＂捉住特务！捉住特务！＂的喊声，此起彼伏，响彻了整个山野。特务急忙睁开眼睛来看，只见从山林中的四面八方涌来了无数的人。高个子一下子愣住了，不解地看了看眼前的学生，忽然他发现七个学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六个。再仔细一瞧，那位女学生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这才猛然醒悟，自己上了这帮学生的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