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温柔的笑 孤独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 但当人孤独寂寞的时候,总喜欢找人聊天喝酒,以排解心中的孤独寂寞。 失落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但当人失落彷徨的时候,总想到远方的家,还有远方的亲人。 他,花晓生,江湖浪子,浪迹天涯。 他满脸失落,孤独地走着,然而他的方向是何方? 他生平头一次喝酒,酒香浓烈辛辣,扑鼻刺喉,落入口中,冲撞心坎。 有人说:"酒是琼浆玉液,甘甜雨露。" 也有人说:"酒是灌肠的毒药。" 但他没有任何感觉,只是一味地喝酒,与其说是喝,不如说是灌。然而,他终因不解酒意,在喝下半斤烧刀子后,步伐变得踉跄,跌跌撞撞地向前奔着。 *** *** *** 斗室,浊灯,人。 斗室里,浊灯下,人孤坐在窗前。 窗外。 稀疏的晚星,苍凉的明月,四周充满了宁静的神秘美丽。 竹床上的人一声呻吟,惊扰了窗前人的沉思。 "你醒了。" 说完,窗前人已轻踱碎步,走到了床前。 灯光下,她的脸苍白而美丽,眼波流动,闪露着千丝万缕的柔情,睫毛早已打湿,满是晶莹的泪珠。 "是你。" 说话的人声音嘶哑,有气无力,完全是发自心底的呼唤。 他笑了,眼底却全是泪花,梨花一枝春带雨。 笑,有很多种,妩媚,诡异,凄凉......,然而他的笑却是温柔的笑,给人亲切的家的感觉,更何况他的名字是温柔。 温柔的笑,更加温柔,给人无限的遐想,家的温暖。 "你不可以喝酒,喝酒会要你的命,你不是不知道!" 话语甜美,如林间的莺声燕语,更似流淌的潺溪,甚是迷人。 花晓声凄楚地一笑,伸手轻拭温柔脸上的泪痕,颤声道:"我没事。" *** *** *** 灯光下,四目相对,沉静无语。 无语,岂不是人间最美妙的话语。 此时无声胜有声,心有灵犀一点通。 有时,真正相知的两个人,无需千言万语,依身相拥,便可心意相通。 温柔轻轻地将花晓生拥在怀中,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她凌乱的头发,凝望窗外美丽沉寂的月色。 满天的繁星,皎洁的明月,飘渺的远峰,流淌的潺溪,四周充满神秘沉寂的美丽。 花晓生轻依着温柔,他的胸膛是那么的结实,又充满弹性,散发着少女所特有的独特体香,令人心神荡漾。 然而,花晓生却没有注意到,在他的眼中,温柔就宛如圣洁伟大的慈母,而他则是乖张顽皮的孩子,躺在母亲的怀中...... 他的眼睛缓缓的闭上,享受着"母爱"的关怀,从没有过的舒适安全,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眼角竟滑落了一行泪珠。 他的童年是在仇恨拼杀中度过的,根本没有童趣。 他的母亲永远是轻纱罩面,满目的仇恨,幽怨,话语威严,冷峻。 当他懂事的时候,母亲告诉了他一个故事。 从此,她便生活在仇恨,拼杀中,人也变得越发绝情,冷淡。 他清楚地记得,在他七岁的时候,母亲命人将他与一只饿了数日的疯狗关在地洞里,并告诉仆人扔下一把刀,便独自飘身离去。 "记住,少主要死了,你们也得死,但绝不可以帮他,否则也得死。" 话语威严,冷峻,阴暗,潮湿的地洞中一传数里,四周充满着死亡的恐惧,惊秫。 那一日,他恨透了母亲,面对比自己高出数尺的恶狗,竟完全忘记了恐惧,死亡,拼命的冲上去,狠命地撕咬着,直至将恶狗的喉咙咬断,鲜血喷溅而出。他满脸满身都是鲜血,有他的,也有狗的...... 当他回转身,凝望在场的众人时,都惊呆了。 人与兽的拼杀中,少年惊人的求生欲战胜了野兽。 有人说:"为了活着,无论多么卑鄙,下流,凶残的手段,都是值得原谅的。" 当然那时的花晓生还不懂得如此深奥的哲理,但生存的意念却是源自人类最深处迫切的渴望,因而它必须拼杀,必须努力,使自己变得强大,变得无坚不摧,战无不胜。 在他胜利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张脸,苍白而俊美的脸,同样也看到了笑,温柔的笑,也就是少女温柔的第一次笑。 她的笑是那么的温柔,甜美,同样又是那么的朦胧,撩魂,眼神里尽是崇拜,鼓舞,一时间完全将他醉倒。 他的眼睛一阵模糊,跌倒在地。 朦胧中,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宫主,如此做,是否有些不妥,少主的肩,胸,腿多处受伤,只怕是——" "千枝,别说了,我心意已决,他能空手杀死比他强大数倍的恶狗,我相信他一定平安无事,他一定可以站起来,他的身体里流着花无赦的血,他是我火玲珑与花无赦的儿子,我相信他有重生的力量。" 或许真如火玲珑所说,他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又看到了温柔的笑。 母亲平静地站在床前,看不到任何表情。 "生儿,你醒了。" 花晓生本能地用手支起床板,欲将身体撑起,然而剧烈的疼痛让他无力地瘫倒在床上。 "你第一次拼杀胜利了,人说‘胜利者有权提任何要求’,你说吧!" 他清楚地记得,那是母亲第一次满足她的要求,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惊喜与兴奋,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四下里看了一眼,脱口而出。 "就是他。" 他口中的她,就是温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 火玲珑看了一眼温柔,转身对姬千枝道:"千枝,你所爱了。" 姬千枝一笑道:"少主喜欢,千枝岂敢不依。" 自此,温柔变成了花晓生的人。 随后的日子里,花晓生经历了与狼,虎,熊,以及绝顶高手的拼杀,虽九死一生,却也是伤痕累累,遍体鳞伤,唯一给她抚慰希望鼓舞的就是温柔的笑,她早已习惯了温柔的笑,那是她生命的希望。 这一次,他行走江湖,约好等完成了使命便与温柔回复母亲,然而,在他与别人大先生对敌时一招变败。 在他最为失落的时候,酒虽将他灌醉,但他却可以跌跌撞撞的回到茅屋。 他的人已醉烂如泥,心也早已麻木,但回家的意念却支撑着他直到门外。 第二天。 秋高气爽,碧空如洗。 当晨曦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斗室,鸟语花香大地一片光明。 人已醒了。 不知何时,温柔已将早餐摆上,四样精致的小菜,馒头,米粥。 或许是昨日酒喝得太多,或许是昨日没有进食,花晓生狼吞虎咽的吃点桌上的饭菜,风卷残云般,顷刻间便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 当她抬眼时,到了熟悉而苍白的脸,同样也看到了笑,温柔的笑。 温柔静静地看着花晓生,充满着满足欣慰。 "酒可以暂时麻木人的心智,可以暂时让你忘记忧愁,烦恼,仇恨......,但酒醒了呢!" 花晓生没有回答,静静地倾听。 "人终须面对,无可逃避。冲破黑暗,迎来的将是光明;穿过沙漠,看到的必是绿洲。不是吗?" 说完,温柔站到了窗前,凝望凝望外面的远峰近树,深吸了一口空气,潮湿而新鲜,令人精神振奋,心旷神怡。 "新的一天开始,上天赐给人类如此美妙的环境,高耸的远峰,稀疏的近树,奔淌的溪流,跳跃的野兔,嫩绿的草坪,新鲜的空气......,为何不尽情享受,领悟?或许你真的可以悟到其中的奥妙。" 花晓生没有回答,心底的仇恨渐淡,杀意也动摇了少许,但目标却是异样的清晰,无肠刀起,重创边大先生。 "柔儿,我们去一趟苍山碧水.梅花坞,去那里?梅花坞。找谁?" "‘日姬’姬千枝。" 温柔没有再说话,花晓生的决定永远没有人可以改变,他也一样。 他永远都尊重花晓生的决定,他更相信花晓生的做法是正确的。 在温柔的世界里,花晓生永远是第一,无论他做任何事,对的错的,他都可以容忍,因为他深爱着花晓生,至死不渝,或许这便是女性的弱点吧! 江湖在哪里? 没有人知道。 江湖到底有多大? 更没有人知道。 习惯了流浪江湖的人永远不可能停下脚步,或许他们便是。 阳光下,他们走在官道上,目标梅花坞。 *** *** *** (六)日姬地决定 苍山碧水。 梅花坞。 在许多江湖人的眼中,梅花坞绝对是个神秘的地方,苍山碧水,满坞梅花,凄寒傲骨,香气弥散,令人神往。 然而更多的人知道,坞中的梅花间建着一间竹楼,别名水云天,里面住着当世少见的奇人,"日姬"姬千枝。 没有人看过他的真面目,传说他的容貌绝冠天下,无人能及,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武功更是神出鬼没,完全达臻巅峰,更是无人可敌。 他这人看似完美无瑕,宛若上天派下的天使,令人崇敬,膜拜。 然而完美永远存在梦,姬千枝也有不完美的地方,他仇视男人,因而凡是擅闯梅花坞的人,无论僧,道,俗,年长,年幼,只要是男人必被逐出,轻则骨折筋断,重则死于非命,由此他变成了魔鬼与天使的化身,是无上女权的象征,许多青楼歌妓,离家弱女,丧夫寡妇全部跑到梅花坞,已获得姬千枝的庇护。 若干年后,梅花坞成了江湖特大的帮派"女儿帮",由于日姬源自苍狼一脉,因而也有人称其为"梅花狼女"。 孤舟,梅花,少女。 孤舟上,梅花间,两名少女嬉笑追打,手挽着花篮,正在采摘着满枝的梅花,洁白,凄寒,傲骨梅香,沁人心脾...... 绿衣少女道:"宫主,真的很奇怪,竟收留那对夫妇。" 红衣少女道:"你不知道吧,那对夫妇是江百年,风才人。" 绿衣少女道:"你是说‘各领风骚数百年,江山代有才人出’的‘奇侠眷侣’。" 红衣少女道:"不错,那对夫妇便是奇侠眷侣。" 绿衣少女道:"哦,我明白了,宫主源自苍狼明一脉,天一生神教,当日花无赦教主被帝王谷边大先生击落雪崖绝峰,座下六大高手各自为政,日姬,星君同属一脉,因而宫主收留夫妇。" 红衣少女道:"收留归收留,只怕江公子——" 绿衣少女道:"你是说宫主——" 两人说笑着,摘完满篮的梅花,划着轻舟,向水云间逝去。 俄尔,轻舟靠岸,少女纵身跳上了陆地。 陆地的尽头,水云天。 少女收敛了天真的笑容,满脸冷淡,手挽着花篮,径自走入水云天。 漫天的阳光,通过窗格闪射出屋内,充满着宁静的祥和。 "花霜,雨晴,梅花采回来了。" 话语悠远绵长,谁看不见人,却可以清晰听到,屋内平添了神秘的宁静。 少女不敢怠慢,忙飘身拜倒,道:"是的,宫主。" "花霜,去把星君夫妇请过来。" "雨晴,准备热水木桶,将梅花泡入水中,再放上天山雪莲,紫竹叶,红莲花......" 俄尔,江百年,风才人,江风月走入了水云天。 屋内不是很明亮,陈设很简单,却很雅致,充满宁静祥和大气。 "大姐,兄弟,所求之事不知——" "老三,你我本是同门,风月的事我定当竭力。" 风才人听完,忙飘身下拜,破涕为笑,道:"大姐,多谢了。" 说着,风才人使劲的扯了扯江百年的衣袖,示意想向姬千枝道谢,。 江百年没有理会,静静的看着珠帘后的人,他虽看不到珠帘后的人,但却可以深切地体味到帘后人所散发的压力。 他不相信日姬如此轻而易举的答应他的请求,他在等待,等待对方的条件。 姬千枝看穿了星君的心思,不禁仰天长啸,笑声清逾,穿云裂石,直冲云霄。 她的笑声凄厉悠长,是不传绝技"啸天吼",仿佛长江涛水,绵而不休,充满神秘的光环,笼罩着雾里的每一个角落。 "老三,大姐的规矩你是知道的,风月的并没有问题,你呢?" "大姐,我知道。" "很好,老三,不愧是‘星君’。" 说完,人宛若一缕烟消失了。 屋内又恢复了宁静,听不到任何声音。 等待。 等待的滋味,天下几人能解。 等待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江,风二人却仿佛等待了千年,心情异样的烦恼,苦闷,却又无可奈何。 等待,最好的形容词永远是漫长,或许只有"漫长"才能真正烘托出等待的真谛。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当夕阳的晚霞染红天边的时候,人回到了水云间。 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回来的,就连天下闻名的星君也不知道。 他的轻功天下无双,阳光下的人都看不到一丝身影,因而才有了美丽的名号"日姬"。 "花霜,雨晴快将江公子扶出来吧!" 江风月在两名少女的搀扶下,走入了水云间。 他的脸不再苍白无力,竟有一抹红晕拂面,看来是体毒已解。 "老三,大姐说过话做到了,你呢!" 江百年闻言,心底不禁一颤,转首凝望身边的风才人,颤声道:"风,多保重。" 说着,他又转向江风月,道:"月儿,照顾你母亲。" "亲"自出口,江本年竟抓起风才人身上的长剑,疾刺向自己。 寒光一闪,消失在水云间。 所有的一切变化太过突然,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难道江百年便这样死了吗? *** *** *** 生与死,原本一线之间。 就在那一瞬间,门外飞来一枚石头,不偏不倚,刚好撞到江百年的剑,剑锋一偏,刺空了,随之而来的人已飘落了水银间。 是谁? 在日姬的面前,可以阻杀的,天下有几人? 不知道,但他绝对是当中的一个人。 他的脸永远是那么苍白,苍白如远山上的千山暮雪,眼神深邃,深邃的让人看不到他心底的思绪,仇恨早已充斥充沛了他的全身,他的做法永远没有人可以揣度。 "人与人永远是平等,无论你是帝王,乞丐,巨贾,平民都一样,上天赐给人类生命,任何人都不可以剥夺别人的生命。" "姬姑姑,你说呢?" 说话的人竟是花晓生,不知何时他的口中,竟说出如此深奥的言语。 姬千枝脸上的杀机渐淡,平静若水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是呀,生命是值得尊重的,无论他的人是善良,还是罪恶,任何人都不应轻易剥夺他的生命。 的确,生命应该拥有,不应该剥夺。 "放弃生命,是弱者的表现。" "江师叔,你说呢?" 没有人回答,四周静的可怕。 俄尔,姬千枝道:"老三,你走吧!" 江百年闻言,朝珠帘内的人看了一眼,脸上满是感激,随后又朝花晓生友善的一笑道:"大姐,少主,百年告辞了。" 说完,江百年朝风才人使了个眼色,扶过儿子江风月,退出了水云间。 *** *** *** "柔儿你还好吗?" 姬千枝第一次开口说话不在严厉,充满了母性的慈爱怜惜。 "师傅,柔儿一切都好。" 温柔低声回答着,头却始终没敢抬起。 "都退下吧。" 偌大的树林间只剩下了,姬千枝,花晓生,温柔。 竹帘早已卷了起来,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端坐在床榻上,面上依旧是轻纱遮面,但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祥和,完全看不到杀机。 "晓生,你见到边傲天。" "是的,姬姑姑。" "你败了。" 花晓生没有回答,脸却是更加苍白。 没有回答,岂不是最好的回答? 姬千枝早已从花晓生的表情,找到了答案。 "他没有杀你。" 花晓生点了点头,道:"他的武功远非我所能敌,父仇不共戴天,姬姑姑,你给我拭针吧。" "公主,知道吗?" "母亲,应该知道吧!" "‘一针见血’乃神医梁一针毕生绝学,虽可提升功力,但针走奇门,一旦下手有误,不但奇经八脉俱废,而且气血逆流,人只怕也要——" "你不是说也有人天生身体奇特,不但死不了,而且终身不畏寒暑——" 姬千枝坦然一笑道:"那种事有,也仅是一次,至于你恐怕?" 花晓生一听,道:"事有一,便有二,姬姑姑,你就别犹豫了。" 姬千枝没有回答,眼里却满是朦胧迷惑,凝望着眼前的少年,仿佛回到了从前。 许久,姬千枝才长舒了一口气,道:"你听我讲个故事吧!" 夕阳西下,明月当空。 夜深人静,四周充满着宁静神秘的美丽。 大地完全沉入了黑暗,仿佛在聆听天上繁星的诉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