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在教书之余,也把全部时间用来写作。他开始写一本关于偶然性的书。这是他认为最重要的思想。他把这书的第一稿给波伏瓦看了,她觉得有类似《真理传奇》的问题,议论性太强,像一篇抽象的论文。 她建议萨特加强这书的小说色彩,在主人公罗根丁那里揉进一些侦探小说中的悬念。另外,她还指出小说形容词过多而比喻句不足。这些意见都很中肯,萨特完全采纳,开始作修改。 同时,波伏瓦又肯定萨特的路子是对的,并预言他这一次一定能成功。这给了萨特极大的鼓励。 从这时起,他们都是对方作品的第一个读者。没有对方的认可,他们不会把自己的作品拿出去。用一个很恰当的说法就是,他们相互签发出版许可证。 这一年暑假他们再次游玩了西班牙。这次是莫雷尔夫人和吉尔邀请他们一同驾车游西班牙南部。他们在塞维利亚时正碰上一场政变发生。市长被政变的军队抓了起来。一队队士兵、车辆在大街上穿过。第二天,政变又流产了,叛乱者的头头在夜间逃走。下午,被救出的市长在检阅游行队伍,萨特和波伏瓦也在塔楼上观看。突然,一个地方的汽车轮胎爆破了,人们以为是枪声,纷纷逃散。他俩也感受到这种紧张刺激的冒险气氛,觉得很有意思。 他们四人是好朋友,但在旅行中开始出现不和,主要是在吉尔和萨特之间。一个原因是萨特态度比较激进,而吉尔为人中庸、非常资产阶级化。在加蒂斯,萨特拒不去看几处教堂的牟利罗画,认为是浪费时间;而吉尔非要去看不可,莫雷尔夫人随着他去,把萨特和波伏瓦撂在一边。 更重要的原因是,吉尔和莫雷尔夫人后来感到萨特他们有些碍事,他俩想单独呆在一起旅行。而萨特和波伏瓦并没有看出这一点。另外,只有吉尔一人会开车,他每天都十分疲劳,这也让他心情不好。 不过总的来说这次旅行还是愉快的,他们同吉尔之间产生了一些裂痕,但没有从根本上影响友谊。 现在波伏瓦调到卢昂,离巴黎近多了,离勒阿弗尔也很近。她同萨特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她发现,虽然她对萨特已经是非常了解,但仍然有让她难以理解的地方。 一次,他们在巴黎已经身无分文,而第二天又必须请老同学阿隆吃饭,波伏瓦建议向他们经常落脚的布瓦洛旅馆的经理那里借点钱,萨特坚决反对。他俩在蒙巴拉斯大道上来回走,在这个问题上争论了一个多小时。 波伏瓦说:"这有什么关系,即使他是一个平庸的人,我们只是向他借一点钱。……" "我不愿意让他觉得,我欠了他的情!"萨特固执地说。 阿隆这时正在柏林的法兰西学院研究胡塞尔的现象学。他回巴黎见到萨特就谈胡塞尔。而萨特这时在哲学方面正处于一种迫切寻求方法的状况。 萨特同波伏瓦常在一起讨论,希望能找到一种解释自己和他人的心理及行为的理论。萨特创立了"自欺"的概念,把许多所谓的无意识现象都纳入这个概念中。 但他们觉得还不够。萨特长期以来一直有个难题没有解决:他要寻求一种理论,既要说明意识,又要说明实在,即用一种实在论来解决意识问题。 一天晚上,萨特和波伏瓦终于有了钱请阿隆在煤气路灯饭店吃晚饭,他们订了个包房,喝着米黄色的鸡尾酒。阿隆拿起酒杯,指着它说:"小伙计,如果你是一个现象学家,就能谈这个鸡尾酒,就能从酒中搞出哲学来!"听了这话,萨特激动得脸色发白──这正是他多年来梦寐以求啊! 没过多久,萨特在圣米歇尔大道买了一本介绍胡塞尔的书,是莱维纳斯写的。他迫不急待地翻看起来。当看到论述偶然性一节时,他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了:"胡塞尔会不会已经发现了我的思想?"还好,在胡塞尔的体系中,偶然性并没有重要地位。 不论怎样,萨特已经决定明年去粕林研究现象学,顶替阿隆的缺。他把自己的打算告诉波伏瓦,她十分赞同。她也对此深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