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生活 - 生活常识大全

轻送年华如羽手艺人


  在风吹动窗帘的季节,
  梳着大辫子的女生又来了,
  她独自唱着歌,
  并用一只脚舞蹈;
  在和风细雨的日子,
  女生穿着斑驳的百褶裙离开了,
  她和那群守护者一起乘坐班列,
  并用一只手托着腮;
  在瓜果甜熟的山丘,
  抱着苹果憨笑的女生坐进了亭子里,
  她不安的左顾右盼,
  并用一抹微笑假装骄傲;
  在银装素裹的雪屋,
  女生戴着笨拙的眼镜走来了,
  她和那群胭脂俗躲在屋檐
  并用一只眼睛盯着院儿里的井;——《手艺人日记》
  森林里传来了莺歌燕语,我明白属于鲜花的季节降临了。名为春的姑娘使枯木逢春,使万物生长,落入视野的所有所有,都变得躁动难安。我也一样。
  窗外阴云密布,不知道那个男孩还会不会出现。他几乎每天都会从楼下跑过,说是在健身,可老觉得他心不在焉的。天空忽然变的明亮,那是一道雷霆。等我的眼睛适应了这种强光,呵!楼下的男孩恰巧跑过。我偷偷朝他的背影招手。
  屋后的山丘全黄了,我甚至嗅得到熟透了的苹果的清香。今天,他没有来过,听人家讲,在山丘的那头,有一群莽撞的男生在约架。真希望其中没有那个家伙。真不叫人省心。
  书上说雪花像鹅毛一样,可我并不觉得。雪就是雪,是柔弱的水尝尽了四季的冷暖,变的顽强,变的坚硬。像岩石,也像大人们的心。我路过街角,看到那家伙正冒着风雪修理机械。
  ——《女孩日记》
  "这是什么?"
  我扬了扬手中的旧纸张,询问芭蕉姐。
  昨天我俩既没有流落街头,也没有住在宾馆里头。芭蕉姐邀请我走进了她的房门,是临时居所,并不大,却有两个卧室。我昨晚就睡在堆满杂物的那间,那几页发黄发霉的旧纸张便出自那堆杂物的最底层。
  芭蕉姐甚至没有瞟一眼,她今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似乎没心情招待我。
  "也许是信,但偷看别人的隐私总不恰当。"我想。
  放下那几页纸,我坐在沙发上发呆。
  忽然,房外传来敲门声。
  是一个老婆婆和一个男大学生,后者怀里还抱着一个牙牙学语年纪的孩子。见了他们,芭蕉姐明显愣住,"妈,老弟?你们怎么来了?"
  "姐,是李子明非吵着闹着要你抱,可不怪我的事。"
  芭蕉姐一边听着男大学生的抱怨,一边接过那个男婴,她反驳道:"要我讲多少次?他叫黎子明,黎明的黎,不是木子李的李!"
  男大学生满不在乎的点点头,打算糊弄过去似的。
  他没有注意到一旁发呆的我,倒是那个老婆婆眼尖,在瞅见我的刹那,老婆婆的脸色就变的铁青。似乎是注意到了妈妈情绪上的变化,芭蕉姐朝我的方向望了一眼,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有那么一段时间,就连作为主人的她都忽略了我的存在。我注意到芭蕉姐的脸色数变,然后朝我挤眉弄眼,我不知其意,但为了安抚她,还是给了她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女儿抢在妈妈前头把话挑明!
  "妈,别瞎猜,他不是什么野男人。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昨天刚捡回家的,是个……残障人士……对,他从小脑子就不好,脑萎缩,对!就是脑萎缩,可萎缩可萎缩的那种,他的脑仁儿就比如黄豆一般大小。我可怜他,留他住宿了一晚。"
  妈妈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可心底明镜似的。再讲,自家姑娘自家老娘最了解,更何况她还有过前科。妈妈示意自己同一战壕内的战友,儿子会意,然后带着审视的眼光朝我走来,我看出他那副不怀好意的神情,心里有些发怵。预感即将大祸临头。
  "姐,他身上有伤,眉角唇角都有上,似乎都是新伤口。"
  男大学生开口问道。
  芭蕉姐汗如雨下,自家弟弟自家老姐最了解,更何况他还是个大学生!
  "你别乱来啊,昨天……昨天正是我看到一群熊孩子在欺负这个……这个残障人士……老姐我才仗义出手相助的,这伤就是那群熊孩子扔石子,给砸伤的,对,这解释合理不?合理吧?"
  合理?哼?真当我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不成?
  男大学生摸了摸鼻尖,"是否货真价实,还是验明真身一下的好。"
  "喂!黎巴蜀你别乱来啊,他已经很惨了都。"
  "切。"
  一阵并不算激烈的分歧过后,我面前这个脑缺的男大学生狠狠地掐了掐我脸上的伤口,嘶——我瞪大了眼睛,倒吸了口凉气。
  妈妈在一旁摆出明察秋毫态势,似乎正等着我露马脚,然后随便给我安置个猥亵妇女的名头,而后我就锒铛入狱了。
  芭蕉姐在一旁给了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大概是以前吃过不少自家傻弟弟明里暗里的亏儿。
  我咬紧儿牙根,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这反而助长了那个男大学生嚣张的气焰,他掐的更起劲儿了,先是掐伤口也就算了,最后竟然侵略到了我腰间的赘肉上,那怎么可以?那里可是我留个珂珂的!这辈子我只允许她一个女孩子侵略那里,更何况是个男人呐。
  我猛地站起来,他们都吓了一跳,芭蕉姐似乎认命了,她开始拼命捂脸。但我的急中生智总能让她眼前一亮,死里逃生!
  "欧!欧!欧!你……别靠近我,哼——"
  某一刻,我口歪眼斜,嘴角处分泌出大量哈喇子,连我自己都被恶心了一跳。
  "这……这是个……什么品种?"
  男大学生瞪大了眼睛。
  芭蕉姐圆场道:"智障嘛,就是反应迟钝,你刚刚掐他,他的……痛觉延迟了……对,延迟了。"
  "哦?搜嘎!"
  男大学生似乎发现了新大陆,他似乎准备继续蹂躏我啦。
  那还得了?昨晚好不容易结了痂!
  我开始疯疯癫癫的大吼大叫:"哦,好舒服啊——哦,好痛苦啊,哦,我是个智障,好……好幸福啊……"
  我就像"陈独秀"一样,将"李大钊"的风头完全盖过!我歇斯底里的表演着,把自己都给感动了,我承认我哭了,一半儿是屈辱,一半儿是给掐疼了。
  假如我能够掩饰过去,就说明我的的确确具备某种天分,也许应该备考一下"北电",不然的话,国家岂不又少了一个"陈道明"?
  我是用心在表演,不然,黎妈妈可能会将我押解入狱。
  有些人是为了钞票在表演,成不成事都没所谓,反正没啥损失。
  黎妈妈明显没那么容易糊弄,她严厉的冲女儿咆哮道:"我警告你!再敢随便带什么野男人回来过夜,我打断你的狗腿,看你长不长记性!"
  芭蕉姐在一旁陪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满脑子都在想如何转移话题,然后,她想起了什么。
  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芭蕉姐翻出了一叠儿百元大钞,三四万的样子。女儿洋洋得意的宣告道:"妈,你看,今年巴蜀的学费有了!"
  手里挥舞着钞票,她自信的像个巾帼英雄。
  但妈妈并不领情,"拿开你的脏钱,瞧瞧你干的些什么勾当?简直辱没了祖宗。"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抓住痛点不放,芭蕉姐也火了。她朝妈妈大发脾气,"不要拉倒,今年就让你的心肝宝贝儿子去喝西北风去吧!你也一样,统统喝西北风去吧!"
  "就算是饿死,我也不会用你一分钱,我丢不起那个人!我们老黎家没有你这种骚娘们儿。"
  母女俩争执的面红耳赤,不欢而散。
  男大学生弟弟,跑过去劝架,然后老娘一声令下,他们夺走了那个名叫子明的男婴,准备打道回府。老娘铁了心,她挽回不了女儿的心,便任由男婴如何哭喊,也不回头!
  愤怒犹如疾风骤雨般降临,怒火风卷残云,一切的好心情都烟消云散了。场面上冷冷清清,留下来的唯有灰烬与被焚烧的面目全非的残骸。
  我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其中一具,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否认,将来的某一天,我极有可能也被相似的火焰吞没,是愤怒吗?也许愤怒并不是那一切的全部。
  有朝一日,当那一切降临,我会留下一具残骸吗?还是像面前这个女人似的,成了行尸走肉般的人物?亦或是浴火重生?不,不,不。唯有人中龙凤才谈得上浴火重生,东山再起,而我?一个可有可无的家伙,哪敢奢望这些?
  一切都如山中雾露,我深陷其中,不知出处。
  从中脱身而出,或者超脱,或者解脱,这是我寻求的答案,也是我进行这场旅行的理由和初衷。
  电光石火间,我盯着面前这个失魂落魄的女人,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嘭!"男大学生去而复返,芭蕉姐先是惊喜的望向他的怀里,可发现那里并没有抱着日思夜想的孩子的时候,沮丧和无奈有在那张精致的脸孔上反复交替。
  傻儿子似乎口干舌燥似的,"姐,别跟老妈置气,她也是关心则乱……还有……枫哥说……他说他想你……"
  芭蕉姐自始至终没有流露出太多表情,然后,傻儿子挠挠头:"姐……那个……学费的事儿……"
  闻言,芭蕉姐将手里的钱递了过去,有气无力的叮嘱道:"听话,别像我似的,要好好念书,心无旁骛。"
  "得嘞姐!"
  学费到手,男大学生往我身上瞅了眼,小声问道:"姐,这个智障……哦,残障人士不如我帮你处理了吧?"
  芭蕉姐摇摇头,"你回去吧,跟上妈,劝她别怨我……"
  "哦——"
  "疼吗?"
  女人问,她抽出了烟卷,这在我的意料之中。
  "已经好多了。"喝了口她递过来的热水,"假如以后我有了儿子,一定教育他要给予残障人士足够多的尊重。否则就掐的他两嘴起泡儿。"
  女人笑了笑,扬起唇角:"不错的想法。"
  然后我们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便陷入了沉默。
  你也许是个好人。
  我低着头,没有看她,心里默默地想着。"对了,枫哥是谁?是那个手艺人吗?"
  "他什么都不是。"
  芭蕉姐烦躁的挥挥手,然后注释般讲着:"他是一团乱糟,是一片狼藉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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