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出的孽债

　　沈月月刚从浴室出来，便被周兵扑到了床上，他的嘴直接咬向她的胸，手当然已经游走在她身体的敏感区域。沈月月不可抑制地粗喘低吟起来，她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兴奋地期待，又觉得这样沉迷于与一个男人的身体交欢有些下贱可耻。心里挣扎着，身体却越矛盾越堕落。她最终屈服于身体的呐喊，伸手抓过床头柜上的安全套，我帮你戴上，好吗?周兵狠狠地咬了她的胸一口，不情愿地吐出一个字：切。
　　狂风暴雨。沈月月觉得，自己就像一朵在暴雨里的花，花瓣被周兵的疯狂一片片打落，然后再从这强烈的身体的紧缩中一片片拼凑起来，灵魂却仍在空中飞散，兴奋地回荡。
　　周兵是一架完美无缺的性爱战车。这一点，沈月月从不否认。穿好衣服离开前，她往周兵的钱包里塞了一叠钱。周兵还躺在床上，也许睡着了，也许是醒着的。
　　她没有说再见。
　　从宾馆里出来，沈月月开车回家，经过一家药店时，停车买了一盒试纸。沈月月不记得这是自己买的第几盒试纸了。似乎和杜寻结婚之后，她就一直想怀上一个杜寻的孩子，杜寻也想。于是，她养成了一个奇怪的习惯，几乎每个早上都会用一张试纸，希望看见试纸上出现两根鲜红的线，然后跑出去告诉杜寻，两个人拥抱着，开心地准备迎接孩子的到来。只是，这样的情形一次也没有发生过。倒是沈月月觉得，自己快要得试纸强迫症了。
　　走出药店，看见左边墙角站着的那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仍怯怯地不敢进去。她脸上年轻而未经世事的羞惭和焦虑，是那样似曾相识。沈月月想，13年前的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第一次爱上一个男子，觉得他高大帅气，尽管他抽烟打架成绩不好，却在每次听别人讲起他的名字时自己也感觉与有荣焉。她像所有年轻女孩儿爱上一个男人那般，认为爱他便要向他献身，在被撕裂的疼痛中流着眼泪笑，觉得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他，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怎么会那样呢?已经17岁了，却仍什么都不懂，只要他想要，她便给。她次次都在疼痛中告诉自己，我爱他，直到发现原来爱情还会带来一个不合时宜的孩子。那时，周兵不肯帮她去买试纸，说那是女人的事。她也不觉得他说的有什么不对，就自己去了。怕人看见，她去了城市另一头的一个陌生药店，在药店外的街角站了整整一个下午，直至夜幕降临才强装镇定进去买了一张试纸。
　　第一次看到试纸上那两条鲜红的线，她的心里空荡荡的，跑去告诉周兵，他烦躁不已，你问我，我问谁呀!
　　最后，偷偷找了一家小诊所买了药。当天晚上，她痛得从床上掉了下来。她整整流了两个星期的血。周兵给她买了两盒牛奶，她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试出的孽债(2)
　　现今，她管着杜寻的公司，开着几十万的车，请了一个保姆一个钟点工，吃穿用度不肯委屈自己半分。
　　沈月月洗澡出来，看到杜寻正看着她买回来的那盒试纸发呆。她过去抱住他，轻声说，你知道，我想要一个像你一样的孩子。这样，就会有两个你爱我。
　　杜寻深深地吻她，手温柔地抚上她细滑的脖子。下午享受过周兵猛烈的冲撞之后，沈月月有些倦，但她仍然回应了杜寻。但她刚刚找到感觉，杜寻便低吼一声完事了。
　　杜寻说，对不起。沈月月抱住他，没有说话，心里却想，现在想要一个孩子，怎么就那么难呢。和杜寻结婚5年，他们还是没有怀上孩子。而年轻那会儿，怀上一个孩子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情。沈月月想起，自己的第二个孩子也是周兵的。好不容易熬到高考结束，他们借着暑假的空闲每天腻在一起，沈月月的身体就是在那两个月被开发的吧?互相熟悉对方年轻而紧致的身体，从早到晚，一次又一次。太过贪婪的结果，是离上一次怀孕才半年，沈月月又吞下了从小诊所买来的药片。
　　沈月月曾经怀疑，是否因为年轻时种下恶果，现在才难以怀孕?转念又想，或者是因为杜寻5年前出事之后，他们的性事大不如前。
　　沈月月知道自己是可耻的。作为杜寻的妻子，他那么信任她，即使她吃不饱，也不应该出去偷食，更不应该偷周兵。可是，周兵的电话打来时，沈月月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眼睛，春情荡漾，欲望重重。周兵很糟糕，甚至连工作都没有，自私粗鲁、不细心、不体贴甚至不善良，更谈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周兵只有一点好，就是能够在床上强而有力地给予女人快乐。沈月月在杜寻那里唯一缺失的，正是这种快乐。于是，沈月月渐渐身心分离，心里想为杜寻生一个孩子，身体却在周兵的身下辗转承欢。
　　这一次，沈月月往周兵的钱包里塞钱的时候，周兵说话了，我想换只手表，欧米茄新出的那款挺不错的。这个男人，仍是那样无赖。就是因为他这样无赖，不管沈月月如何要求，他始终不肯戴安全套，所以，20岁的沈月月终于第三次怀孕。那时她刚上大学，周兵在另一所三流大学里半死不活地混日子。看着试纸上两条鲜红的线，沈月月把自己蒙在棉被里，恶狠狠地哭了。
　　沈月月想说些什么，可她最终只是拿出更厚的一叠钱，塞进了周兵的钱包里。
　　把车开上高速公路后，沈月月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踩油门。她有些恨自己，怎么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这个不争气的样子呢。就算她不给他，周兵又能把她怎么样?大不了他去告诉杜寻，说她一直跟他上床，结婚前至结婚后从未间断。然后，大家一拍两散。
　　试出的孽债(3)
　　这些年，她的生活中似乎都有周兵的存在，包括中间他们分手的那三年。第三个孩子流掉之后，沈月月就提出了分手，她觉得周兵一点也不珍惜自己。周兵很爽快地答应了。对他而言，新鲜的大学生活刚刚开始，有的是女生要和高大帅气的他上床。那三年，沈月月过得多么糜烂呀，明明分了手，却仍与他牵扯不清。他每次来找她，她连拒绝都讲不出口。她也知道，为了一个不成熟的自私的男人，一点儿也不值。可是，她和导师上床后谎称怀孕，把骗导师的钱给了周兵。周兵狠狠地吻她，把她压在他宿舍的床上，恶狠狠地要她。她怕有人进来，又怕怀孕，却提不起勇气叫他戴安全套。
　　她真的又怀孕了。第四次去买试纸，她已经熟练得像一个已婚多年的妇女。这一次，去了医院。周兵本来讲好陪她的，那天中午却喝多了，陪到医院门口被保安拦住了。沈月月从手术台上爬下来，看到周兵坐在医院门边的长凳子上睡着了。他醒来后嘟哝了一句，怎么那么久?她的心瞬间结冰。可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因为一个男人多看了她一眼，周兵便要揍人家。于是，沈月月的心又暖了起来。
　　她和他的过去，仿若路边纠缠着生长的荒草，杂乱无章地纠结不休。
　　好不容易定了定心绪，她打电话给杜寻，说今晚她到公司加班，要晚一些回家。杜寻心疼地说，老婆，真是辛苦你了。
　　沈月月并不觉得幸福。她觉得在她的人生中，因为有周兵，一段比一段更纠葛不清，唯有工作是她做得最为利落的事情。因此，杜寻出事后，公司在她的管理下蒸蒸日上。她第一次应聘就进了大公司，在白领这条路上快步前进。而周兵换了很多份工作，皆不如意，大多数时间在家里待着，彼时他们又复合同居了。沈月月回到家，他便死命地折腾她。周兵好就好在，不管周围的环境多坏，他对于性从来都是热情高涨。沈月月讨厌他的无所作为，却喜爱他的性。到最后，沈月月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爱他的人呢，还是爱他的性。
　　分手是因为杜寻的介入。面对英俊多金温柔体贴的杜寻的追求，沈月月觉得，自己终于从这场糟糕的感情中找到了解脱的出口，她坚决地搬离了与周兵租的房子。她小心翼翼，杜寻追了她一年，她才和他上床。周兵答应分手，却会偶尔来找她，要钱，也要人。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可被强壮的周兵逼到墙角的时候，当周兵熟知她敏感点的手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她又变成了一个屈服于自己身体的女人。
　　那一次怀孕，是杜寻发现的。他兴奋地向她求婚，她却忐忑不安，算不准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是她的第五次了吧，看着试纸上那两根鲜红的线，沈月月慌乱迷茫。面对着对她呵护备至的杜寻，她讲不出拒绝。沈月月给了周兵一笔钱，叫他不要再来找自己，然后拼命工作，借以逃避。
　　试出的孽债(4)
　　孩子是在三个月时自然流产的，杜寻很自责，说是因为自己没有照顾好她。在强烈得快要晕厥的疼痛中，沈月月感觉那团小小的血肉流出体外，她想的是，终于解脱了。
　　也许是因为这件事吧，杜寻一直对沈月月很好，也一直期望她能再次怀孕。
　　婚后第三个月，周兵又出现了，要求与沈月月复合，沈月月拒绝了。那是她第一次真正做到了拒绝周兵，她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周兵没想到沈月月会这样狠命推自己，一下跌坐在地上。周兵最后说，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不可能得到。
　　沈月月很害怕，但不想妥协。杜寻十分疼爱她，女人不就是要找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安稳过一生吗?
　　周兵去找杜寻的方式，十分唐突。在拐出车库的公路上，他突然走出来拦杜寻的车，杜寻吓了一跳，方向盘一歪，就撞向了路边的那块太湖石。杜寻的腿就是在那次事故中坏掉的，这5年他一直坐在轮椅上，公司完全交给沈月月打理。这不算什么，只是沈月月渐渐发现，车祸后杜寻在性事上的表现大不如前。
　　很多次，沈月月都用这个理由来冲淡与周兵去宾馆后的罪恶感，自己毕竟是一个健康的女人。之前被喂得太饱，不习惯饿着，于是，周兵再来找她时，她没有忍住。她只做到了每一次都要求周兵做安全措施，排卵期时她从不答应周兵的约会，安全期时也必定要求他戴安全套。
　　沈月月是不想要一个不属于杜寻的孩子的。她的今天，车、房、公司甚至工作能力，都因杜寻而得，她决不能放弃杜寻。有钱和性高潮一样，一旦食髓知味，便很难再说放弃。
　　往周兵的钱包里大把塞钱的时候，沈月月觉得，比起以前，自己在周兵面前有了强硬的底气。
　　又一次草草了事后，杜寻没有如以往那样对沈月月说对不起。他只是转过身去，沈月月从背后温柔地抱住他，从他脸上摸到了泪水。
　　沈月月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轻放柔，说，若这一次怀不上，我们下个月去医院吧。好不好?
　　为了怀上杜寻的孩子，沈月月用了很多方法，甚至已约了做试管婴儿的医师。杜寻不愿去做，说有没有孩子是缘分，又说怕委屈了沈月月。这点委屈，沈月月不怕。她只怕，现在的她要为年轻时的轻狂付出代价。
　　这一次，杜寻没有拒绝。沈月月很高兴，她紧紧地从背后抱住杜寻说，谢谢你。
　　偏偏周兵又有了新动作。他说，他厌倦了这样的关系，觉得自己似一个男妓。他要沈月月一次性给他一笔钱，他远走他乡，两人再无瓜葛。他说，你若不给，我便告诉杜寻。
　　周兵要100万。动用公司的钱不难，但沈月月知道不能动，她断不能留下痕迹给杜寻，她已决定要和他过一世，不能让他知道自己不贞。尽管市场低迷，沈月月为了凑钱，仍是变卖了自己的私人股票，只勉强凑了50万。周兵在床上恶狠狠地要她，切，50万，我出国后吃什么?
　　试出的孽债(5)
　　沈月月第一次觉得，他似恶魔。于是她说，我只凑了这50万，要不要随你。
　　这么多年来，沈月月第一次没有从周兵激烈的冲撞中得到梦幻一样的快乐。
　　早上起床后，沈月月习惯性地用了一张试纸，试纸上的两条红线让她惊喜过望，天呀!杜寻，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宝宝了!
　　杜寻却不如她想象中开心，只淡淡地说，是吗?然后就转着轮椅去了书房。沈月月察觉出了异常，跟了进去。杜寻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说，我们离婚吧。沈月月蒙了。
　　杜寻怀疑孩子不是他的。沈月月想解释，杜寻淡淡地说，我一直知道你和周兵来往。本来，如果你没有怀孕，我是决定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一个车祸后不能行走也不能满足妻子需要的丈夫，面对一个美丽妩媚的妻子，很难不怀疑一些什么的。而偷情这回事，无论你如何小心，也有被人知道的时候。
　　当天，杜寻便搬出了他们一起住了5年的房子。无论沈月月怎样解释，杜寻都不愿再见她。沈月月觉得，这个孩子一定是杜寻的。于是想，等孩子生下来，验了DNA再去挽回。
　　一天早上醒来，一股热流从沈月月的体内奔涌而出，打破了她挽回与杜寻婚姻的最后幻想。她再次流产了。
　　周兵的电话打来时，沈月月呆在房间里，似一株没有生气的植物。她辞职了，离婚了，除了这套房子，她一无所有。周兵说，都怪你没有及时把钱全给我，我以为去澳门赢一把就不用再向你要，谁知手气真他妈的背。剩下的钱你准备好没有呀?最多我出国后自己去打工好了。
　　沈月月答应见面，出门前在包里装了一把水果刀。
　　周兵看不出身下的女人眼神空洞心如死灰，他一如既往，满意地看到她的身体在自己手指熟练的撩拨下柔软似水，他用自己的身体征服她。
　　周兵倒在沈月月身上，无力地说了最后一句话，我睡过的女人中，还是你最漂亮。沈月月从手提包里掏东西时，周兵以为是掏钱呢，他看都懒得看，他知道沈月月绝不会拒绝他——她从没拒绝过他。
　　所以，当他看到那把水果刀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它寒光闪闪地没入自己的胸口，他甚至没有想起应该反抗，沈月月捅了周兵5刀，第一刀正中心脏。周兵断气后，她拔出刀子，又捅了4刀。
　　后来，警察问她为什么。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为他怀过5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