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界运动真的有什么目的,那么这个目的早就应该实现了。唯一的事实就是,它根本就没有什么目的。那些认为世界运动一定有一种目的的哲学或科学假设(例如机械主义)都被这一事实所否定。我在寻求与这一事实相一致的世界观:应该解释变化,而不应该求助于目的论。我们应该底气十足地说,每一时刻都有变化;不应该为了未来而为现在辩解,也不应该为了现在而为过去辩解,不能用一种统管万物的总体力量或第一推动力来解释必然性,也不能为了解释必然性而制造一种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必须否定那种能够从总体上意识到变化的实体,也就是上帝,他具有同情心,知道真实情况,却又无任何要求;如果他无任何要求,那他就是无用的。另一方面,如果我们求助于目的论,那就会贬低变化的总价值。我们根本不能容忍任何一种最高存在者,因为如果有一种最高存在,那么变化就会失去其价值而成为多余而毫无意义的东西。 我认为:变化没有目的,它也不能归于某种存在;二、变化不是一种虚假状态,存在者的世界也许才是假象;三、变化在每一时刻的价值都是相同的。变化的价值总量永远保持不变,也就是说,变化根本就没有价值,因为即使价值这个词有意义,它也不是衡量变化的尺度。世界的总体价值是无法贬低的,因此悲观主义哲学过低估计了宇宙万物的价值。 因为根本就没有可以被看作体系的总过程,所以在"总体的过程"中就不必考虑人类的作用。根本就没有什么总体,人类存在以及人的各种目的之价值贬低,不可能与其它任何东西有什么关系。必然性、因果性和目的性都只是有用的假象。意识的提高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力量的增强;力量增强导致意识提高,对快乐和痛苦来说也是一样。我们不应该把手段当作最高的价值标准。(如果意识本身就是手段,那么,意识的状态如快乐和痛苦也是手段。)世界根本不是一个有机整体,而是一团混沌,精神的发展只不过是让组织结构相对持久的一种手段而已。就存在的总体特性而言,一切意愿都没有意义。 * * 我们要小心,不要以为这个世界是一个活的实体。它会延伸到什么地方呢?它靠什么来活动呢?它是怎样成长壮大呢?我们知道什么是有机体,但我们可以把在地球表面感受到而难于言说的那些派生、后来、少见和偶然的事物重新解释为本质、普遍和永恒的东西吗?他们把一切称为有机体,这让我深感厌恶。 我们要小心,不要相信宇宙是一部机器,它并不是为了某个目的而构造的。我们称它为机器,似乎过于推崇它了。 我们要小心,不要假设宇宙的一切都像我们附近的星球那样有规律。只要我们看看银河,就会产生疑问:那里是否有着较为原始和相互冲突的运动呢?是否还有许多永远直线运行的星球呢?我们生活于其中的这个星球只是一个例外,它所确定的持久性又造成例外中的例外,也就是形成有机体。世界总的来说永远处于混乱之中,这并非说它没有必然性,而是说它缺少秩序、区分、形式、美、智慧以及人性。用我们的理智来判断,不成功的成功才是规律,例外并不是什么隐秘的目的,八音盒反复发出的那种音调不能算作旋律。其实,这"不成功的成功"已经是含有非难意味的拟人化说法,然而我们怎能对宇宙加以非难或赞颂呢? 我们要小心,不要去指斥宇宙无情、无理和自相矛盾。它既不完美,又不漂亮高贵。它不想变成别的什么东西,根本就不想去模仿人。我们美学和道德的评价对它没有任何影响。它没有自我保存的本能,没有任何欲望,不知道什么是规律。 我们要小心,不要说自然存在着规律,其中只有必然性。没有命令者,没有服从者,也没有违令者。如果世界没有目的,那么,世界也就没有任何偶然,因为只有在具有目的性的世界上,偶然一词才有意义。 我们要小心,不要把生死对立起来。生只是死的一种形式,而且是非常少见的形式。 我们要小心,不要以为世界永远在创新。世界并没有永恒的物质。就像古希腊的埃利亚学派之神一样,物质也是一个错误的观念。 但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了结这一切呢?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被所谓的神性所遮蔽呢?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还自己一个重新发现和挽救的纯洁本性呢? ——强力意志、快乐的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