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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琵琶弹破时


   已是琵琶弹破时
   文/熊荟蓉
   几乎所有的名篇巨著,都有个破碎的结局。而我,总是在破碎处止步。
  《三国演义》是看到关羽败走麦城就怯步了,勉强看到五丈原诸葛亮点七星灯续命,却被魏延一阵风将主灯扑灭,真是不忍卒读了。至于三国归晋,是从历史书上知道的。
   《水浒传》中御赐的那瓶毒酒宋江还没喝,我就急急地掩了卷。
   《红楼梦》的真正破碎应该是林黛玉焚稿断痴情,而不是锦衣军查抄宁国府。一边是锣鼓喧天洞房花烛,一边是饮恨吞声焚诗咯血,我看一遍哭一遍,哭一遍看一遍。那绢是梨蕊三分白,那墨是梅花一缕魂。一把火,都散了。
   我从不曾想过,黛玉痴啊傻啊,宝玉的心你如何不知?留得山河在,或能转乾坤。只是觉得事已至此,黛玉再没有活着的理由。与其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简帧说,深情即是一桩悲剧,必得以死来句读
   还有《飘》的结尾,米切尔借白瑞德之口,说过一段很著名的话:
   思嘉,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不能耐心地拾起一片碎片,把它们凑合在一起,然后对自己说这个修补好了的东西跟新的完全一样。一样东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我宁愿记住它最好时的模样,而不想把它修补好,然后终生看着那些碎了的地方。
   于是,纵然心里还有滔滔的爱,也能决绝地转身。任凭郝思嘉一人痛哭,连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给。本来,伤人别伤心,心若是伤透了,再没有回转的余地。
   孟小冬对梅兰芳就是这样。一个是倾国倾城,一个是风神俊秀。一个是须生之皇,一个是旦角之王。他们的结合,可算是是珠联璧合。可是,她只是他的妾。妾这个身份,一向尴尬。梅家办丧事,孟小冬披麻戴孝去奔丧,却被梅兰芳的夫人福芝芳拒之门外,梅兰芳在该站出来的时候没有站出来。于是孟小冬掩面而走,随后在《大公报》刊登分离启事,自此,永不见梅郎。
   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我也主张在的时候要珍惜,一旦破碎,永不修复。一定还有许多难言之隐,一定还有许多未竟之事。但是,说了做了就圆满了吗?圆则缺,满则溢。圆满的结果,也许无憾,却也无味。而且,那曾经的裂痕,并不会因为人为的修复,而光洁如新。相反,误会的消除,誓言的实现,也许正是内心的释然,淡忘的开始。一段情,淡了忘了,与陌路又有何分别。
   《半生缘》的结尾,曼帧和世钧终于遇见了。隔阂没有了,爱也仍然在。可也只能抱头痛哭,说一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然后,各自携带家小,擦肩而过。从此前尘梦断,互不相干。
   而陆游和唐婉就不同,一朝的破碎,永远的别离。既然东风恶,欢情薄,就咽泪装欢,独语斜栏。一只钗头凤,两首《沈园》诗。唐婉抑郁而终,陆游怆然一世。他们的大半生都是雨打风飘絮,他们的爱却穿越历史的烟云,犹锁壁间尘。
   开弓没有回头箭,破镜永无重圆时。篱笆外的古道我们曾牵手走过,花开就一次缘分已耗尽。再相见,最好莫莫莫。再开口,就是错错错。像每一滴酒回不了最初的葡萄,我们都回不到最初的纯真了。瞒什么瞒不过心。争什么争不过命。还是,让我们退到各自的茧里,在各自的黑里,吐各自的丝吧。这丝的晶亮与绵长,你知,我知。
   已是琵琶弹破时,且听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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