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只买日本制造日本学生没中国制造没法活

　　作为日本社会中坚力量候补梯队的大学生群体，他们持有怎样的中国观、日本观以及中日关系观？他们如何看待中国经济发展，是否关心国内政治话题？他们的家庭观、生育观又是怎样的？……带着众多问题，参考消息记者与日本东京经济大学部分大学生近日进行了座谈。通过与他们的交流，记者了解到，网络和社交媒体已成为当代日本大学生群体获取新闻信息的＂制高点＂。在有关中国信息的传播过程中，由于到过中国、对中国有直观印象的日本人毕竟只占少数，而日本一些主流媒体习惯性地＂负面性选择＂、＂价值观选择＂和网络、社交媒体上泛滥的＂无底线传播＂，许多中国信息受到扭曲甚至故意歪曲。这对日本青年的中国观形成了较大影响。
　　不过，近年也有越来越多的日本人开始觉察出媒体对中国的报道有太多的负面取向，有了＂不能光听媒体一面之词＂这样的认识。参加座谈的日本高等学府的学子，也希望能有更多面对面交流的机会，来增进中日两国民众对彼此的了解和信任。本文是座谈会发言摘要，以及记者对发言背景的介绍和点评。
　　记者与日本东京经济大学学生座谈。
　　＂没‘中国制造’，就没法生活＂
　　＂中国制造＂遍行全球，日本列岛也不例外。最近日本网上有个流行的短视频，测试假如将日本人家里的＂中国制造＂搬走，还会剩下什么。结果被测试的日本人家里几乎没剩下什么东西。节目组临时动议，把东南亚制造也搬走，结果这户人家一下穿越到了＂江户时代＂。对＂中国制造＂，日本大学生如何看呢？
　　佐藤：＂没有特别注意过，但感觉‘中国制造’很多。没‘中国制造’，就没法生活了。＂
　　佐佐木：＂我家里‘中国制造’也不少。这些产品就像空气一样自然地存在，我从不留意。没‘中国制造’的话，生活会面临很大困难。＂
　　高山：＂之前我觉得‘中国制造’容易坏，但现在很少听到这样的说法了，中国的技术已经和日本不相上下。没‘中国制造’，就没法生活。＂
　　记者追问：＂那么现在还有人非买‘日本制造’不可吗？＂
　　关根：＂蔬菜、肉类等食品还是一定要买国产的。我母亲买这些东西时一定买日本产的。衣服和电子产品这些东西是中国制造还是越南制造都无所谓。食品还是一定要买日本的，要自产自销。＂
　　长谷川：＂汽车相关行业日本还很强，这方面还是比较有优势的。主要是汽车行业。＂
　　记者问：＂为什么是汽车行业呢？＂
　　长谷川：＂中国制造的汽车可能在中国国内还行，但没听说过走出国门。特别是在日本，从没见过中国制造的汽车。日本汽车则行销全世界。＂
　　记者再追问：＂日本的优势在哪儿？
　　长川：＂技术，还有信赖性。日本车很安全。在信赖度方面日本车还是有优势的。＂
　　关根：＂前阵子看到有新闻说，日本政府在大力支持汽车行业研发无人驾驶技术，之前还有大学教授做无人驾驶试验。日本汽车行业还是有自信的。＂
　　中国高铁和日本新干线是中日各自的＂国家名片＂。两国都在极力推销自己的得意之作，在世界很多地方存在激烈竞争。今后，这类竞争的领域可能会越来越广，竞争商品越来越多。
　　由于在座的多为经济类专业的大学生，所以他们对此总体持比较理性的看法。如杉本同学说：＂（中日）肯定都会想向外推销（自己的产品）。采购方肯定会希望价格越低越好，同时考虑安全性问题。开展竞争，可能得从不同角度看。有人会将安全性作为基础向世界推销，还有人将价格作为主要卖点。大家只能强化自己的卖点，让采购方觉得自己的产品是最好的。＂
　　高山认为：＂这是非常好的事情。企业间的竞争是很好的事。特别是和邻国竞争，日本企业和中国企业制造更好产品的意识都会不断提高。希望这样的竞争在更多领域展开。＂
　　对中国发展究竟会给日本带来正面还是负面的影响，大家则比较一致地认可前者，他们的＂中国观＂更趋理性和务实。佐佐木说：＂是好事。刚刚也谈过‘中国制造’问题了。中国的发展对日本会带来正面影响，给日本带来好处。＂藤田说：＂中国的发展可以孕育出好产品。所产生的经济效益对日本而言也是好事。＂佐藤也表示：＂中国制造对日本带来了正面影响。从结果看，中国的发展对日本有利。＂
　　由于参加座谈的基本上都是经济类专业的大学生，记者请他们列举所知道的最近关于中国和日本的经济新闻。关根同学认为目前最热的中国经济新闻当属＂去现金化＂。＂我在东京电视台的节目中看到，中国不怎么用现金，而用电子货币。这个新闻很有意思。＂他说。
　　高山同学列举的日本经济新闻则是＂数字货币＂，尤其是最近比特币在日本成了＂网红＂，在推特等社交网站总能看到诸如此类的新闻。
　　记者点评：
　　中国经济总量早在2010年就已超过日本，但日本在发展中的许多经验仍值得中国学习。以环境治理为例，日本至少有三个方面的经验值得重视。首先，日本的环境监管制度是地方监管强于中央政府。为什么日本反而是地方更加严格呢？今天在日本，环境问题不太会成为国会选举的议题，但在上世纪70年代环境公害很突出时，地方政府首长是否热衷于解决环境问题，直接关系到他的乌纱帽是否戴得稳。因此，来自民众的监督非常重要。其次，发生环境公害时，连政府也会被追责，政府有时还会输掉官司，所以法治建设非常重要。三是媒体的监督责任，在治理环境时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对政治话题反应茫然
　　当代日本大学生对政治话题的关注，远不及他们对时尚、明星和新潮手机的关注。＂修宪＂＂新安保法＂＂入常＂，以及中日两国政府最近各自致力推进的重要战略——中国的＂一带一路＂构想和日本的印度洋太平洋战略，这些政治词汇对这些大学生来说都是生僻的。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比较茫然，对被国内媒体广为报道的涉日话题了解得并不多，对这些政治问题更不及日本政坛大佬们想得那么＂深远＂，因为这些话题本身就远离他们的日常生活。
　　日本政府近年加快了修宪进程。部分同学对修宪持认可态度，但多数强调修宪须在取得社会共识基础上进行。
　　上田同学说：＂我同意修宪。一直以来，日本一直受制于美国，一切都听美国的。日本应该有自己的立场，在国际上应该有自己的形象和主张。＂
　　连续参加两次座谈会的高山同学说：＂修宪应该在国民理解和赞成的基础上进行，但是这次是强行通过法案，我认为不妥。虽然我也知道全体国民都赞成是不太可能的。＂他说：＂修宪是为了防卫自己的国家。根据现在的宪法，就算遭遇攻击，也没法防卫。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应该修宪。但不能在修宪后将新宪法作为攻击他国的口实。＂
　　菊池同学说：＂从我个人角度讲，我基本同意修宪。但是，强行执行修宪，我认为操之过急。应该花更多的时间讨论，更谨慎一些。取得全体国民的一致赞成那就更好了。＂
　　也有一部分同学则对修宪不了解、不理解。梅田同学说：＂说的是宪法第九条吧？历史上发生了战争，结果日本被投下了原子弹。（有这样的历史）我无法理解为什么还要修宪。为了保护自己的国家而修宪这种说法，我没法理解。＂
　　关根同学说：＂自卫队现在主要是做后勤支援。如果修宪后，可能就得上战场。我不是当事人，所以没仔细考虑过。但是，美国很强势，说不定会迫于美国的压力那么做。＂
　　对于如何看待日本与美国的关系，以及美国在日本的军事存在，冈田同学说：＂日本和美国的关系不错，我挺喜欢这种状态。我参加过美军举办的活动，很好，很喜欢。＂
　　长谷川同学说：＂我认为日本和美国的关系非常好，虽然有些时候有负面的报道，但是有美国驻军在，有被保护的安全感。虽然驻军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整体是好的。＂
　　金子同学认为：＂日本和美国的关系，目前是健康的。但是，美国永远驻军下去还是有问题的，日本自己的事儿，就应该自己管。美军驻地的费用是很大的，比如冲绳基地，费用很高。我去过冲绳，观光时就能看到美军飞机飞来飞去，美军基地的噪音非常大。总之，自己的国家最好是自己管理。＂
　　记者点评：
　　与我们座谈的日本大学生基本上都是90后。这是一个一出生就享受着和平、舒适、安逸、富有的群体，周围的一切都像空气和水一样自然而然、理所当然地存在着，包括驻日美军。
　　从精神状态看，日本90后是追求物质享受、生活安定而缺乏闯劲和冒险精神的一代人。他们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对政治漠然，但出于对＂变化＂和＂未知＂的恐惧，相当重视和平。日本广播协会电视台2017年实施的民调显示，80后和90后群体反对修宪的比例要高于70后和60后等其他年龄段，几乎和经受过残酷战争洗礼的＂爷爷辈＂不相上下。他们即便赞成修宪，也往往反对修改宪法第九条。
　　因为本届日本政府受到一些年轻人的欢迎，所以日本年青一代被认为走向了＂保守化＂。但从修宪问题的态度上可见，90后政治倾向并不激进保守，即便主张修宪，也要求在达成全民共识的前提下进行。政府之所以受到一部分90后追捧，更多的是因为这几年日本政治相对稳定，经济、就业形势有了改善，因此赋予了重视安逸、安全的90后＂安心感＂，而不是日本政府的保守政治立场获得了他们支持。
　　不再坚持＂男主外、女主内＂
　　人口急剧减少和老龄化加剧，是当今日本许多政经决策和发展战略的思考出发点。日本社会有＂男主外、女主内＂、女性结婚生子后就不再工作的传统。同时，日本单身的人越来越多，晚婚、晚育和不婚、不育主义盛行，导致劳动力数量无论是现在还是前景都不容乐观，并进而拖累了日本经济的潜在增长。因此，日本政府近年大力鼓励结婚、生育，提倡女性就业等，并为此采取了种种鼓励措施。日本大学生是如何看待这些问题的呢？
　　对于记者＂你理想中的家庭分工是日本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还是像中国一样的双职工＂的提问，在场绝大部分同学都倾向于选择双职工。
　　吉高：＂这问题不好回答。双职工比较好。金钱方面压力比较小。就我一个人挣钱养家糊口不容易。要是未来的妻子愿意工作，对我来说压力会小很多。＂
　　藤田：＂想要孩子的时候，光靠我一个人挣钱是不够的。双职工可以挣两份工资。双职工的话，可以在想要孩子的时候更方便要孩子。＂
　　大熊：＂要是一个人年薪有1000万日元（折合人民币约60万元）的话，倒是男主外女主内也可以。但这么能挣钱的人毕竟不多。还是双职工好。＂
　　关根：＂我老家现在是男主外女主内，父亲工作，母亲是家庭妇女。我觉得，母亲老是认为自己是被别人养着的，所以在家庭事务上没什么话语权。男主外女主内不利于构建良好的夫妻关系。从家庭话语权的角度看，我也觉得女的应该工作。＂
　　只有宫崎同学一个人与大家观点不一致：＂我父亲在求婚的时候，对我母亲说：你结婚后不用工作。父亲经常这么教育我。可能是受父母影响，我倾向于女主内男主外。＂
　　对于＂你是否能接受女方工作能力比你强，工资比你高＂的提问，在场同学普遍表示能够欣然接受。
　　高山同学说：＂我觉得这没什么。要是有人觉得丢脸，我倒是无法理解。妻子工资高，那是因为妻子能力受到社会认可，高工资是对这种能力的回报。＂
　　对于是否会为了解决少子老龄化而多生孩子的提问，几乎所有学生都表示不会。关根同学说：＂不会为了解决少子老龄化问题多生孩子。如果社会上真有为了国家多生孩子，我无法理解。＂
　　记者点评：
　　据观察，日本年轻人和他们父辈相比，受到了日本经济失去20年的严重冲击。这些年来，日本人的实际收入其实是在下降的，光靠丈夫一个人养家已经很困难了，所以妻子也出去工作。当然，也有人说，这使得日本夫妻关系变得更加平等了。
　　东京经济大学教授周牧之从另一个视角看待这个问题。他说，日本年轻人已经跳出过去的思维和行事方式了。观念陈旧的是少数派，绝大部分人都很灵活。对于国际化，大家的认识也都很灵活。对于夫妻关系，也很灵活。大家对生活方式都有各自追求。日本年轻人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但就是不结婚，不生孩子。日本社会也能够接纳这样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