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然 周末,朋友拽我去明月湖游泳。 我从小在山里长大,不识水性,一到水里就会成秤砣,但面对那碧如明眸,静若处子的诱人湖面,加之朋友一个劲地怂恿,我拿了个救生圈也就跟着一步一步地往水中走去。哪知湖面平得就象一面镜子,而水下却根本摸不着深浅,正顺着堤坡小心翼翼地往深处探着脚,却突然一脚踏空,整个人霎时就失去了控制,只感到自己一个劲地往更深处沉,就象那看不见的深处有一只魔手在从容不迫地把我拉向深渊,于是就在恐慌中拚命挣扎,高喊"救命!"幸亏还没走多远,旁边有识水性的朋友奋力把我拉上岸来,才算是有惊无险。自此,我更不敢轻易涉水,怕不知深浅,怕失足,怕呛水,怕死。 但朋友却笑了…… 其实,存在于大自然中的作为物质的水即使深浅悬殊难以捉摸,但到底有多深毕竟客观地存在一个一定的尺度。我曾失足的明月湖最深处不过五十米,而地球上最深的地方——太平洋中的马里亚拉海沟,也早被科学家测出深度为11000米。对于掌握了先进科学技术的人类来说,自然界中的水哪儿深哪儿浅都能把它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人们完全可以根据自己对水性的熟悉程度、体能情况和掌握的设备状况来决定能否下水游泳,或者能在哪儿游不能在哪儿游。因此,尽管水的深浅难测,甚至有人在游泳时呛过水,但水对人来说仍然是平静温顺而又秀美动人的,相对于人心的难测和生活中那人为掀起的波涛漩涡而言,水,又何足惧哉! 朋友一席话,倒真是发人深思。 我之所以不会游泳,也并不全是因为在山里长大的缘故,山里人也不乏识水性者,关键是看你是不是从小就去玩水。我小的时候原本也是爱玩水的,为此没少挨父母的揍,因为那危险,因此我就一直没有学会游泳。不会游泳的人,只要不去游泳就是了,一切都不会改变,一切都平安无事。曾经严厉制止我在港湾里游泳的父母在我不得不远离他们到外面去讨生活时却一下都没有制止我,因为他们知道,这是生活,不可避免,再大的风再大的浪也必须抬脚就走,实在别无选择。于是只好把离愁和牵挂藏在心中,用微笑和祝福送我上路,临别,只有一句叮嘱:"一人在外,要晓得深浅!" 游泳的时候,即使不知道深浅,失足水中,只要旁边有会水的人,一般都会尽力相救,因为水中沉下去一个人不能换来另外一个未沉人可能的幸运,能救则救,因此多半只是虚惊一场,而若是在人海沉浮中不揣深浅,一旦失足的话,那是很少有人来相救的。一则,若冒失相救,本身就是不知深浅的表现,弄不好人没救起来还把自己给搭上了。司马迁不就是出于良心或者是本能为李陵作了点开脱申辩而蒙受不白之冤和奇耻大辱的吗?再则,也是最可怕的是人海中一个人的下沉能为另一个人的上浮提供一种机会,因此,不少小人会借机做昧良心的事,其所以落井下石者不乏其人。 难怪人们总是感叹做人难,难就难在不能因为做人难就不做人,难就难在自己知道做人一定要晓得深浅但却根本就搞不清深浅。岳飞"精忠报国",誓死抗金,到底做错了什么,而招致身之祸?彭德怀作为战功赫赫的开国元勋上书言事,为民请命,到底又有什么不对,以致于被罢官直至被整死?兔死狗烹,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嫉贤妒能、落井下石、口蜜腹剑、恩将仇报……谁知道将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发生?被诬陷、被栽赃、被利用、被出卖……天晓得那是谁干的?呜呼! 一个真正正直的人面对深浅问题,只能是走自己的路,走正路,有时甚至免不了要赴汤蹈火,舍身求仁,即使明知要呛水甚至要被淹死,也只好随他去,其所谓"去留肝胆两昆仑",如此,面对非水的莫测深浅也一样无所畏惧矣! 1996年9月、1997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