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也不是软弱之辈。 记得五六年秋,那时虽已有合作社了,干活有时也分。刚解放,政府号召种棉花,摘棉花时就按人口多少,分配你家该摘多少。因为妈是反革命家属,家中又没个男人,好地方离家近的都被别人抢去了,给我家分的是南山上一块地。一个星期天妈把被单子缝成一个装棉花的兜子,还给我做寿了个小的。带上干粮和水,出发了。留下大妹妹在家看两个弟弟。告诉上午9点下午3点,就用小罐头做成的小锅搅上点米糊喂小弟弟。奶奶好像去沈阳伺候六姑的月子了,不在家。我和妈妈早早到了南山,山上山下一个人也没有。妈妈教我怎么摘,一棉四个瓣,手指抓住棉花尖轻轻一顿,棉花就出来了,塞在腰间的兜里。人站在两垅之间不能乱动。乱动枯叶会沾到棉花上不好弄干净,等级会划得低。我学得很快,一会儿就摘了好几小兜都装在一个大布袋子里。突然,"砰砰"几颗信号弹升在空中,紧接着从大刘家村方向出现了大批坦克、士兵,松炮齐发。枪炮声、爆炸声、士兵喊杀声向南山而来。硝烟弥漫,什么也看不清了。妈妈拉着我躲进了旁边的大沟里,约摸半个多小时,枪炮声渐渐远去,又过了一阵,硝烟散尽。妈妈拉我出了大沟。居高临下,看见村口陆续有人出现,有的往山上来。妈说:"不摘了,回家!"迎面碰到一些刚刚上山的人,奇怪的问:"你们怎么这么早上山了,今天不是演习吗?十二点以前不准上山!"妈妈这才恍然大悟。到村里,棉花过了枰,倒在库里的大堆上,迎面看见村长,妈妈把一肚子的惊吓和火气全发到村长身上。"这么大的演习,别人你都告诉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娘俩今天差一点就死在山上了,你存什么心?有劳力的南山你不分,我一个妇女带一帮那么小的孩子,你给一我分到南山上,你就看我是反革命家属,你就欺负我吗?他反革命,他老婆孩子也是反革命吗?告诉你,南山太远,我婆婆不在家,孩子没人看,南山的棉花摘不了!"村长自知失误了一个劲地解释,妈听也不听,气冲冲地领我回家了。当晚不知是惊吓还是着凉我真发烧了,妈妈一晚上摸了我好几次。天亮以后,妈问我今天能上学吗?我说能。 妈妈在家呆了好几天才消了气,又一个星期天,妈妈又带着我去南山摘棉花。到山顶一看,棉花已全部摘完了。只剩下低枝末叶的还没开的半开的棉桃,零星挂在棉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