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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威棒的妙用


  有段时期,媒体披露老百姓到衙门里办事难,脸难看,事难办,一件本来可以三下两除二就能做了的事,却推三阻四,非弄得你跑断腿不行。可是媒体不知,那都是些老实巴交被称为"愚笨"的人办事,"聪明"的老百姓就没有那么多的曲曲折折,人到事完,让政府部门的办事效率变得非常高。这聪明,也没有什么诀窍,那就是能不能让人情及时到位。
  宋时的差拨和管营相当于我们现在的狱警,在世人眼里,也算不上是什么好的职业,但是,职业好不好,还是要看是谁去做。你按章办事,就是在很有油水的部门,也不能捞到好处,清者自清,有时候还吃力不讨好,而如果你善于充分用权,就算是清水衙门,也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实在也算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当然,在一个专制体制里,你千万别寄望会有很多讲原则有底线的人,即使原来原则性强的,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因为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也都变得灵活起来。于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差拨、管营也一个样了。即使很例外的有那么一两个,那也很可能会像屈原那样无奈地呐喊说"举世皆浊我独清"聊以自慰的了。
  差拨管营怎么用权,我们仅用一百杀威棒来加以说明。
  正如沧州牢城营的管营说的:"新入配军须吃一百杀威棒",是"太祖武德皇帝留下的旧制"。一百杀威棒,听起来就吓人,这很可能是太祖赵匡胤用心良苦,希望大宋子民都遵纪守法,为非作歹、目无法纪可不是那么好玩的,进了牢子里,就会先把你的威风打倒,叫你将来再也不敢作奸犯科。可是,就像现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样,政策总会变异为对策,本来只有此种价值的,却渐渐演变成了另一种价值。
  吃一百杀威棒,是名正言顺依法办事,而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制度,让这些管犯人的管事,有利可图。
  林冲发配到沧州,一来到营内,那些好心的犯人就来看觑他,并谆谆告诫他说:"此间管营、差拨,都十分害人,只是要诈人钱物。若有人情钱物送与他时,便觑的你好;若是无钱,将你撇在土牢里,求生不生,求死不死。若得了人情,入门便不打你一百杀威棒,只说有病,把来寄下;若不得人情时,这一百棒打得个七死八活。"
  林冲虽然身体很棒,八十万禁军教头嘛,可毕竟也是血肉之躯,自然挡不住这一百杀威棒的威力。如果是我,不仅毒打受不了,就是恶骂也挨不起呀。我们看看那差拨不见林冲把钱出来,立时就变了面皮,再听听他指着林冲的辱骂:"你这个贼配军!见我如何不下拜,却来唱喏!你这厮可知在东京做出事来!见我还是大刺刺的!我看这贼配军满脸都是饿纹,一世也不发迹!打不死、拷不杀顽囚!你这把贼骨头好歹落在我手里!教你粉骨碎身!少间叫你便见功效!"
  差拨之所以这样把林冲骂得"一佛出世",当然是一种警告,你如果铁公鸡一毛不拔,那就让你没有好果子吃,叫你吃一百杀威棒。
  好在林冲从柴进那里得到好些银两,给了这穷凶极恶的差拨十五两银子,不仅换到一副好的嘴脸,好的话语,也换到了好的差使。"有钱能使鬼推磨",还真是千古不变的硬道理。
  宋江是公门中人,自然知道身陷囹圄这里面的奥妙,所以不必别人提醒,就主动地上下打点,给管营和差拨的银子更是加倍的,所以合营上下,"没一个不喜欢他"。自然,那一百杀威棒,就假模假式的表演了一场:
  管营在厅上说道:"这个新配到犯人宋江听着:先朝太祖武德皇帝圣旨事例,但凡新入流配的人,须先吃一百杀威棒,左右与我捉去背起来。"宋江告道:"小人于路感冒风寒时症,至今未曾痊可",管营道:"这汉端的似有病的,不见他面黄肌瘦,有些病症。且与他寄下这顿棒。"
  如果没有那份厚厚的"人情",像宋江这样的文弱身体,是禁受不起的。
  武松就不一样了,他的钱来之不易,所以他到了孟州营的时候,是主动讨打的。他似乎想用自己能够打虎、能够举起四五百斤重的石墩的身体去较量一下那一百杀威棒的威力,是这棒打得他死,还是他身体能足以抗得过去。因此,当差拨向他讨要银子时,他公然叫嚣:"指望老爷送人情与你,半文也没。"当管营叫人背起他要打杀威棒时,他更是豪气干云:"要打便打,也不要兜拕。我若是躲闪一棒的,不是好汉,从先打过的都不算,从新再打起,我若是叫一声,也不是好男子!"
  杀威棒是不是像沧州牢里的那些罪犯所说的,很快就要在武松身上得到验证了,作为读者,我是既担心,又有些想看结果,这绝不是我有幸灾乐祸的癖好,而是想再度一领打虎英雄承受力的风采,看是不是与他出手的施展力成正比。可是,施耐庵偏偏不让我们看到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情景,因为武松被莫名其妙地给放了。这放,当然不是平白无故地放,不是天良发现地放,而是有人要借重于他。这个人,就是管营之子施恩。
  所以,杀威棒所要显示的威力,究竟无穷到什么样的程度,我们只有通过想象得到了。这个世上,像武松那样铁打的汉子毕竟少之又少,而且,他嘴上虽然那么逞能地讨打,但是真正要棒加其身,那也不是就像给他搔痒那样好受的。他后来对施恩进行报答,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来自这一百杀威棒没有打他,说是施恩救了他,可见他对于这一百杀威棒也并不是就不放在眼里的。
  当然,像没有练就铁布衫的我们这样的凡体肉胎,应该很少有能受得住鉄铁实实一百下的人了,不被打得七死八活,也至少会被打得皮开肉绽,没有几个月乃至一年的将息,是不能恢复原状的。所以,为了能够免于被如此毒打,还是乖乖奉送上十两银子为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不能让这些暴徒这样给糟践了。
  可是,这十两银子是个大数目,在北宋末年的那时候,一般的老百姓,有多少人能够凑得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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