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然照常工作,而妹夫他们的工作却异乎寻常地艰难。L厂长暗中作梗,他的部下别人根本指挥不动。有次遇上一个急件需加夜班,妹夫他们只好给我丈夫打电话。可他在外面喝酒,居然拒不从命。最后是L厂长搬出老板才把他召回来。他却不知道这样正好让对手看笑话。妹夫又急又恼,两人当即发生激烈地冲突。妹夫他们的处境我完全理解,却爱莫能助。而我丈夫本来就是个没有心机的人,他在这场斗争中所受的委曲,我也很同情,可我除了劝解又能怎样呢?不管怎样,人总应该顾全大局,懂得感恩和回报吧。 在这种艰难的时候,偏偏妹夫和厂长又在一些问题上产生分歧,以致内耗。L厂长则是凡事亲力亲为,斗志昂扬,愈战愈勇,势如破竹。妹夫和厂长又作出了一个很孩子气的决定:撒手不管。我提醒妹夫;你们这不是把江山拱手相送吗?他却说:既然他喜欢管,就让他一个人去管好了。看他有多大能耐!唉,自负的人啊,太低估对手,无异于不战自败。大势已去,回天无术了。 两星期后,公司重新宣布:两个分厂又分开,两个厂长各自为政,妹夫被任命为工艺师,其余的不变。这场战争就这样以一场闹剧落下帷幕。 一切仿佛又恢复了原样,然而墙倒众人推,这种时候尽显了世太炎凉。有一天当我又象往常一样去隔壁帮忙时,她冷冷地说:不用了。也没多忙。况且上面又没安排,所以我也不好叫你。我如梦初醒,从此以后再也不越雷池半步了。 L厂长却开始经常在办公室说我丈夫的坏话。大家心照不宣:他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L厂长虽然不知道他和我妹夫之间的关系,却把他当成妹夫一伙的人。看来他是欲将剩勇追穷寇,要痛打落水狗了。他今天说我丈夫技术欠佳,明天又例举无数事实说他赌钱到处欠帐不还,直弄得他在公司里声名狼籍。我刚来时,丈夫的徒弟就私下告诫我要好好管管他,说他赌得太厉害了。妹夫他们要我来的目的也是希望我能让他迷途知返。他们甚至帮我出了不少主意,要我每天下班就跟着他,如果他仍要去赌,就去闹场,看以后谁还敢跟他赌。可是我做不到。大家都是成年人,如果象管小孩子一样还有什么意思?不尊重别人也就是不尊重自己。更何况他是我的丈夫啊,我怎么可以让他在人前没有尊严?也许是我的懦弱无能纵使他越走越远,才会这样授人以柄。我不止一次地劝他:既然有这么多年的实践经验,不如利用业余时间学点理论知识,去考级,拿到证书后哪里不能安身,何必在这里仰人鼻息?可他听不进去,依然故我。唉,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啊,我从不侈望以你为荣,可是也不愿因你而蒙羞呀!没想到我们虽然到一起生活,而心里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 新型铝梯的试制结束,前期准备工作全部就绪,只等合约一签就投产。没想到市场风云突变,铝材涨价,需方取消了意向中的合约。我的成本核算也交上去了:前期投入达几万。老板的恼火是可想而知的。我们这几个人成了闲人,这个分厂也面临着何去何从的问题。 厂长私下里一再告诫我凡事要小心忍耐,免得授人口实。闲来无事,我去找部长要来公司的ISO2004质量认证体系,想了解一下这个厂的管理,也名正言顺地打发时间。看完后深受启发,发现了这个厂在管理方面的不少漏洞。 因为见我闲了,E心里极不平衡,又开始每天去办公室诋毁我。有个周末我要去妹夫家,厂长让我做完事先走。结果我前脚刚走,E后脚就去办公室告状。厂长只好按事假处理。事后厂长向我解释,我当然理解他的处境,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部长又私下告诉我:因为E不断地在老板面前说我无所事事,所以老板想降我的工资,可是部长给顶回去了。我预感到我早晚会成为老板的出气筒,反而无所顾忌了。干脆去堂弟那里借来一本电脑书,每天堂而皇之地学起来,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哼,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这鬼地方我也呆够了。当初应聘时只有一件事我有点含糊吧,因为几年前我虽然取得了电脑初级合格证书,可是一直没用,几乎忘光了。厂长见我学电脑非常支持,因为他自己也没配电脑,就等办公室没人时叫我去练习。有一天晚上厂长告诉我办公室没人,我又去练习,却怎么也打不开,打电话去问厂长,他也不知道密码已经改了。这时有几个人回来了,见我打不开电脑,市场部经理得意洋洋地告诉我:他们刚把密码改了,不会轻易告诉别人。我有种自尊心受损的感觉,于是起身就走。经理却把我叫住,邀我去唱歌跳舞,我冷冷地拒绝了。心想:我是来打工的,不是来陪你们唱歌跳舞的。我知道他是E的丈夫,夫以妻贵,在公司里也是能呼风唤雨的人物。却没料到我的拒绝大大损害了他的威严,以至后来给自己带来那么多麻烦。正所谓宁可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 我的目中无人激怒了他们,他们夫妻俩开始合力攻击我,一时间厂里谣言四起,说我进厂是因为和部长有不可告人的关系。老板甚至开始亲自调查。部长真是冤死了,他一直没想到我和妹夫的关系,只是有点怀疑我和厂长有什么亲戚关系。我没好气地对部长说:怎么进的厂?当初我丈夫听说厂长那里要招个库管,就叫我来应聘。第一次来时你不在,我在厂长那里填了表他就叫我回去听候通知。后来是你叫我来复试,再后来又是你通知我来上班的。事情就是这样简单,我哪知道你们中间还有什么事?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有点吃惊:怎么全赖部长身上去了?唉,我这都是给他们逼的。这些人也太无聊了,有那闲功夫做点什么不好,为什么总要在背后琢磨人? 在妹夫的帮助下,这个分厂开始进行一些钣金样品的制作,估计会转成这个公司的另一条钣金生产线。妹夫和厂长他们有意让我留下来作专职的质检员,厂长也正式把我作为这个车间的质检员介绍给质检科长,让我向他多请教。质检科长的态度很友善,让我感到稍微轻松一些。部长也告诫我要好好学习,争取做一个合格的质检员。那几天厂长有事外出,部长就到库房来仔细看我的工作记录,告诉我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免得让人挑出我的漏洞。没想到,部长和厂长这两个平时互不相容的冤家,在对待我的去留问题上却不谋而合了。 统计和会计也曾向老板建议让我去作成套那边的库管,可他拒绝了。而且听妹夫说,老板曾跟他说起过我性格太傲慢,不合群,对我印象不好。加上那两个人没一刻停止过对我的中伤。现在,不懂行更是成了他们打击我的最好武器。终于,在四月底,厂长告诉我,老板要他辞退我,但他拖着没办。他说如果老板问起就说他已经通知我了,但是不用担心,妹夫会直接把我们的关系告诉老板,而老板一定会卖他这个人情的。我很感激他们对我的好意,可是我不想以这种方式留下。如果这次老板免强留下了我,心里也是个结,那我以后不是头顶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岂非将永无宁日了?因为一直和以前的同事保持联络,前段时间听他们说我走后老板陆续招了几个收银员,可都不能令他们满意。他们还玩笑地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于是给老板打了个电话,当他得知我在这里工作很不开心时,马上欢迎我回去。我真的很感动,想起以前那些开心的日子,恨不得插翅飞回去。加之现在我和丈夫形同陌路,我不知道怎样挽救我的婚姻,又迈不出离婚那一步,所以只好选择逃避。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我决意离开。至于对那些帮助过我的人的感激,只有永存心底了。 我想要坦坦荡荡地离开,于是去向老板辞职。 第一次走近老板宽大的办公室,我敲了下门,老板抬起头来,我问他能否耽误他一点时间,他很意外,然后请我进去。老板是个很严肃的人,有点不怒自威,平时工人们都有点怕他。我在他对面坐下,为了撇清厂长的干系,首先说明厂长已通知我办移交,我今天是来向他辞行的,感谢他给我这个工作的机会,让我在这里学到不少东西。他如释重负,很温和地向我解释辞退我的原因,然后让我做完这两天,等月底就移交。我觉得老板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我表示理解他们的难处,接着话锋一转,说:我在这个厂干了这么久,有一些看法,不知该不该说?他连声鼓励我:说吧,说吧。于是我说:古人云,治国、齐家、平天下,可见大到治理一个国家,小到管理一个工厂,和一个家庭的治理是相通的。一个家要兴旺发达,不仅要开源,还要节流。对于这个厂来说,开源自然是老总的事,而节流主要是物资管理。他表示赞同,让我继续说下去。我就列举了不少事实说明这个厂在物资管理方面的漏洞,并提出了我的建议。他越听越有兴趣,和我探讨起来。我反正要走的,也就无所顾忌了,又结合ISO质量认证体系,历数这个厂在管理上的落后之处和改进方法。对我提出的建议,老板表示欣赏,又不时地加以解释,告诉我哪些是他们正在改进的和将要采取的措施。我们越谈越投机,从库房管理一直谈到工厂的发展和对员工的培训。我原本是要一吐胸中的怨气,没想到反而倒像来进言的了,心中那些块垒也一扫而光。末了我对他说:我是十二月十号正式上班的,而铝梯生产是从十一月下旬开始的,我来时已堆积如山了。而且是全额检验,光是那些东西的重量就可想而知劳动强度有多大。对于从来没干过体力活的我来说,的确是个考验,可我坚持下来了。现在这个分厂要转作钣金,而我对这一行是一窍不通,作质检的确不合适。不知道妹夫是否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了你?他说刚刚得知。我说:你完全不必顾及妹夫的情面。我也不想你们因此而为难。现在大家都在忙,只有我没什么事可干,我呆在这里也很难受。其实出来打工的人,除了挣钱外,还需要实现自身的社会价值,而社会价值就是由工作来体现的。我不愿意在这里滥竽充数,所以觉得应该离开了。他却对我说:其实我们这里并非不需要人,也不是不需要你。只怪我们没安排好你的工作。这样,你也不要办移交了,安心工作。"五一"马上要放假,我趁这几天好好考虑一下你的工作安排,等上班再说。我答应了。走出老板办公室,我想:完了,这次我又把自己给套住了。 不过,我真的很好奇,我想看看老板到底怎么处置我这个不受欢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