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乡,解渴的水都称之为茶。 泡上茶叶是茶,白开水也是茶,加点红糖叫糖茶,添点生姜叫姜茶,就连开水壶都称茶瓶。茶是农人在田间地头的上乘佳饮,渴了、累了都要来几口。 抢收小麦的日子,我们会在清晨出发时带上一个烫有"劳动竞赛一等奖"的搪瓷缸和一盆满满的茶水放在麦田中央,说好只有割到麦田中间时才可以喝。秋老虎发威时,那一盆凉白开很快被晒成温水,可丝毫不减大家抢收的激情。父母的激情源自丰收的喜悦,而我只是指望着能够早点喝上那盆中的茶。 遗憾的是我至今都不知那茶的滋味。年少的我身体单薄,从来没有坚持到麦田中央。总是第一个宣布投降,然后找个理由灰溜溜地回家。当我长大时,借助机械的力量,收麦只需一根烟的功夫。这个遗憾注定无法弥补了。 麦田中劳作中的农人没有心境去品味茶的滋味,喝茶的唯一目的就是解渴。印象中父亲喝茶是仰面朝天,看得见那茶入口后在喉结处拐个弯,顺着食道,咕咚咕咚就落到胃中,片刻水杯便见底。没有啧啧品味,没有叹一声好茶,更没有赋诗一首的冲动,而是继续挥舞手中的镰刀。 去年年前,我给父亲带去一套茶具和一盒铁观音。泡上一壶,父亲抱着那壶茶喝了好多天,早没有了茶色茶香,还依然不换。我问父亲为什么不换茶叶,回答很简单:喝来喝去还是觉得白开水最有味儿。想起《茶论赋》中有云:"逍遥子问:‘茶有味乎?’苍山牧云答曰:‘茶有三味,一味沧桑,原生而浓烈;二味饱满,丰盈而甘甜;三味天高云淡,恬静而意远。’"家乡的茶细品来亦有三味。 家乡的茶原生而浓烈,骨子里透着农人的倔强。家乡故名"十八里空",方圆十八里空无一人。来到这里的多是洪武赶散的盐民后代,也有废灶兴垦的江海遗民。是他们将那片荒草地变成了万顷的好良田,也是他们将那片盐碱地变成了苏东的新水乡。 家乡的茶丰盈而甘甜,刻画着农人们的生命印迹。家乡的茶里有着淡淡的海味,是咸的,也是苦的。父亲所说的"有味",也许就是说的这淡淡的咸苦。操劳一生的农人们早已离不开这咸和苦,因为每一杯茶里都藏着自己年少时的风情故事,早已成为生命的一部分。 家乡的茶恬静而意远。只有生活过的人方能从这苦咸中读出这诗般的意境。茶里的咸源自一滴眼泪,茶里苦源自一生辛劳。只有劳动后的农人才会品味到茶里的那份天高云淡。 来源:检察日报 作者:王小刚 声明:本平台文章版权,图片版权,视频版权归作者所有。转载请注明来源。如版权问题请及时联系,我们第一时间处理, 尊重原创 立志弘扬传播茶文化茶文化精选优质自媒体文章,文中所述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茶文化立场。不承担任何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