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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梦的荒野跋


  记得和Robert Bosank第一次见面大约是在2000年的春季,那时候我还是研究生一年级的学生,开学没多久,正在努力翻译我的导师申荷永先生给我布置的一篇关于积极想象的文章。
  Robert博士是比较倾向于后荣格时代的心理分析家,他对梦做着以积极想象为基础的工作,当时正在做国际梦的研究学会的主席。可以说,有机会听他一次讲座是很幸运的,而更幸运的是,申老师特别安排我和他进行了两次"早餐聚会",专门向他请教积极想象和梦的工作的问题。
  而这两次聚会都有着至今难忘的故事。
  记得第一次的面谈,我不能理解梦的工作中视角转换的技术,我问:为什么我们要去体验梦中其他人或物的感受?我们怎么知道那是他们的感受?Robert没有用任何西方的理论来进行解释,反而是很着急地翻查手里的一本英文版的庄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其中的一段指给我看,那正是庄子与惠子关于"鱼乐"的濠上辩论:我们能够体验梦中的其他人或物的感受,正如庄子能够体验到鱼的快乐。Robbie很认同庄子的辩解,用他最常用的话来说"为什么不呢?"这鱼乐的故事中蕴含的智慧,以及它对心理分析的内在呼应,一直印刻在我的心中,影响着我开始关注自己的文化,特别是在自己的文化中找寻心灵的意义。
  在写这篇跋的前不久,我们在广州举办了国际意象体现学会的成立大会,在大会上,我回想起这最初的见面,再度借助庄子的鱼乐以及汉字的原型,来说明我们被想象的世界所捕获,以及在想象的世界所获得的那种幸福和归属感。
  第二次的早餐聚会我去早了,Robbie一边捧着面包一边让我继续问问题,解释说这很符合西方的礼仪,不必担忧。于是,我也就问起了为什么要同时体验两种不同的身体感觉?Robbie放下面包,在我的笔记本上画了一附图,两个树干同一个树根。他说:"这些看似对立的感受,在心灵之中存在着同一个根源,就像这两棵具有同一个根的树一样。"积极想象的基本原理是对立物的整合,是以超越的方式解决对立之间的矛盾。我在当时可以做出这样的理解。然而,直到去年年底,在我和Robbie以及国际梦的工作小组的很多成员一起到南华寺进行六祖真身的孵梦之旅,开始读六祖坛经,开始和这位来自我自己文化中的智慧老人对话的时候,才真正从更深的层次体会到了这种心灵的境界,生死同根正是梦的工作所需要的"用心若镜"的根基。在准备离开南华寺的最后一个晚上,我们在路边才第一次借助月光,发现一棵一直没有被注意的大树,两个粗壮的枝干,同一个根,名为:生死同根树。而这距离和Robbie的第一次会面已经有八年了,这期间,也真的经历了某种生老病死,而直到这一刻,才真正切身体会到当初笔记本上画的那棵"生死同根树"的深意。
  第二次的早餐聚会之后,我和申老师一同送Robbie离开广州。临行之前,他留给我一枝带有夜光灯的笔,并安排和Anne Carter一起进行我的梦的工作个人分析。从此,我有了每天晚上记梦的习惯,并开始了我自己的荒野探险。
  经过了两年的梦的个人分析,以及通过网络进行的小组工作训练,我开始对梦的工作"找到了一些感觉"。于是,大约是02年,我继续跟随申老师攻读博士的那一年,老师给我布置任务,将和Robbie在一起的工作介绍到大陆,以此作为博士论文的工作主题,同时也找一本Robbie的书翻译出来。
  Robbie是位著作颇丰的心理分析作家,其写作风格在小说一般的叙述之中渗透着深刻的思索,在学者的渊博与严谨中不失赤子之心的真诚。《探索梦的荒野》正是这样一本早期的作品。书中以一次澳大利亚的人类学考察作为线索,其中穿插着作者自己的梦和心路历程的发展,同时,在不经意之间介绍了作者对于梦作为真实世界的认识、面对未知的包容态度、以及梦的工作的技术。应该说,《探索梦的荒野》讲述的是对心灵的未知之地的一次历险。就这样,我们选择了这本书,希望通过它把心理分析梦的工作介绍给更多的读者。
  于是,02年,我便开始了翻译的工作。也就是在同一年,申老师为我安排Robbie作为我自己的心理分析家。正式开始了心理分析的训练性的分析,因此,书稿的翻译和我个人分析的最初阶段是同时发生的。这不仅深深影响了我学术发展的方向,也改变了我的人生发展的轨迹。
  和Robbie的个人分析其实也是带有某种治疗性。那段时间,正是我自己心理发展的一个关键的时期,用心理分析的话说,是到了心理黑期,身心都经历着某种磨难。在磨难中寻找生命的意义,在黑暗的荒野中踩踏出自己的路,伴随着书中那神秘而玄妙的气氛,Robbie就象是那个利亚塔扎,在梦的世界中带领着我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在想象世界的飞翔,跨越了时空,进行着治愈之旅。通过他的鼓舞、敏感和容纳,我们也到达了治愈者祖先所居住的那个中心,在那里我最终找到了自己的内在老师,而今年秋季的南华寺之旅,Robbie带领着我去体验六祖真身,这也更成为一种必然的共时性事件,在那里我从内部和外部都到达了我的那个中国文化中的智慧老人,对于我,这就是利亚塔扎所要到达的那个治愈者的宇宙核心。有趣的是,正如那肯塔雷的病人也想要成为那肯塔雷,通过《探索梦的荒野》一书的翻译,以及Robbie的亲自的指导,我也成为了一名现代的"那肯塔雷",一名中国的,女性的"那肯塔雷",如今,也在梦的世界带领着治愈的飞翔之旅。
  可以说,这对这本书的翻译也正是伴随着这个内在治愈的过程而进行的。我对它投入了很多的心血,它也伴随了我的成长。
  今天,距离书稿的翻译的完成已有5年了,几经波折,《探索梦的荒野》一书终于可以面对读者,心中很欣慰。在为它写跋的时候,我也想过做一个正式的理论总结,很理性地叙述书稿中表达的思想,以及在我博士论文期间对这一理论和技术的思考,犹豫之间,写好的稿子却在准备发出的时候,和损坏的硬盘一起消失了。于是,我想,这样的跋或许并不适合这样一本书,在翻译探索梦的荒野的过程中,也是我的探索自己的心灵荒野的时刻,那正是作为译者的真实所感,带着勇敢和未知的心态,经历所有心灵的真实,这才是这本书的精髓,而五年之间,对于我个人的心灵是一种孕育,对于这一梦的工作技术,以及积极想象的原理也在中国文化土壤中得到了新的滋养,而Robert博士本人在这5年间也对这一技术有了新的发展,这一切就象是一种必然的孕育过程,于是,在这里写下伴随着本书的翻译和出版的所有历程,作为该书的跋。
  记得今年梦像体现学会成立的时候,我和申老师介绍了庄子的逍遥游,其中有着鲲鹏的展翅飞翔,其意象就象是那肯塔雷展开双翅的飞翔之旅。Robbie问我,在我们找到了生死同根,在我们不再区分对立之后,这种旅行的飞翔是否更加容易了?我回答:或许,那时候我们就不需要旅行了,因为,已经没有了区别,又何需这种旅行呢?当我们不再为了旅行而旅行,没有疾病,自然没有为了治愈的奔波,此时,自由穿梭于两极之间,我们获得了一种幸福,那是中国文化心理学所要追求的逍遥游的境界。
  如今,把这本书介绍给了中国的读者,寄望中国的读者不仅仅可以在这本书的伴随下成为一个历险者,去探索属于你自己的荒野,对于中国文化心理学的爱好者,更希望这可以引导着我们体验那鲲鹏的转化,引导着我们,在这未开垦的心灵世界中"逍遥游"。
  陈侃
  2007年春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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