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告别宣言 "我的坚持就是个错,爱一个人,不是让你为了爱情而习惯委屈,习惯泪水,习惯隐忍。而我,一旦苦苦守候,给你的岂不是一个不好的结局?泪水,委屈……甚至更多的苦。没有能力让你幸福,为什么要让你学会隐忍?我居无定所,一事无成,给不了你幸福,还要过于强求,我还算什么男人? 1
寒风萧杀,天色阴暗。 一座破烂的低矮平房,黑漆漆的墙面,让人很难分辨它的材质,地基陷下去,墙上几条裂缝歪歪扭扭从地上一直延伸到屋顶的地方,四边的墙向着一个方向倾斜,呈现出菱形的形状,要不是房顶死死抓住四边的墙,也许这里早就成为一堆废墟。平房上是一个小阁楼,孤独地立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莫景然几乎忘了,原来他也是有家的,只是,看到以前的家,悲伤又浮上心头。所以他选择逃避,但是,他此时就站在原来居住的房子前。 变了形的门被小心翼翼推开,莫景然生怕稍微用点力,门这边的墙面会轰然坍塌。 屋子里一片狼藉,蜘蛛网遍布每一个角落。墙面一片斑驳,那条木质的小矮桌裂开好几道缝,像是被人用刀劈过,遍体鳞伤还要努力不让自己散架,还要勉强支撑着一台黑白电视机。 电视机被一层厚厚的灰尘覆盖,天线上绕满蜘蛛网。电视机的对面是妈妈买的二手沙发,记得那时候邻居搬家,沙发不要了,妈妈用两百块钱买下来。那时候家里总是没有富余的钱,买什么都是买人家不要的。因为钱都让莫兴海拿去赌钱输光了。 每天,莫景然就和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莫兴海回来。他半夜才回来,喷着酒气让莫景然出去买烟,妈妈说了他一句,他手里的酒瓶朝妈妈砸来,没砸中,只是砸到墙上,到现在,墙上那个被砸出来的痕迹还清晰可见。就像心里划出的一道伤疤,时过境迁也不会愈合。 一道木质的楼梯通向阁楼,阁楼是莫景然最害怕去的地方,只要他出去买糖吃,莫兴海就会把他关在阁楼。 钱,他莫兴海可以拿去赌,就是不允许任何人买一颗糖,即使是亲生儿子都不可以!这就是他的绝情和冷漠。 2
"这座房子快要塌了,你还敢进来?" 幽冷的房子里,昏暗的光线,诡异的气氛,再突然从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想想都阴森恐怖。 莫景然猛然扭头,看见柯小小站在门口,朝他咧嘴一笑,说:"你就不怕房子突然垮掉吗?" "这是我家,要是真的垮了,被压死,也当做我落叶归根。"莫景然淡淡地说,"你来做什么?" "原来这是你家?你家怎么是这个样子?"柯小小捂着鼻子,用手扇着空气里飘忽的灰尘。 莫景然把手放在衣兜,仰头看向房顶,一脸悲怆:"是呀,就是这个样子,一点都不奇怪,这个家,人在,它同样要垮,人不在,它照样要垮掉。看似要垮,其实已经垮了。" "和柯小艾一样,神神叨叨的。" 阁楼上断断续续传来"咯吱咯吱"的怪响,柯小小刚说完一句话,惊叫一声躲到莫景然身后,死死拽着他的衣服不撒手。 "老鼠!有老鼠!"柯小小躲在莫景然身后,簌簌发抖。 怪响停了一下又继续着。 "不像老鼠啃食的声音,无非就是野猫之类的东西。不用怕。"莫景然话音刚落,几只老鼠从楼梯上冲下来,在莫景然脚边迅速掠过,惊慌失措地向外面逃窜。 "还真是老鼠。"莫景然拍拍胸脯,吁了口气。 "悉悉索索",又有声音骤然响起,柯小小低喊一声,又用力拽紧莫景然的衣服。 莫景然反手握住柯小小冰冷的手,慢慢向通向阁楼的楼梯挪去。刚踏上楼梯,陈旧的木质发出一声闷响,竟然裂开一条缝隙来,莫景然不敢贸然再踩上去,生怕一脚下去,整个楼梯就会毁掉。 怪响音没有停,声响像是贴着楼梯传来,诡异的气氛笼罩着阴暗破旧的屋子。 莫景然看到墙边的一根木棍,冲过去拿过来紧紧握在手里,做好准备战斗的动作。 声音戛然而止,莫景然看到楼梯上趴着的黑影,倒抽一口冷气。 柯小小从莫景然身后偷偷探出一只眼睛,惊叫一声慌忙缩回去。 "景然。……" 那个黑影叫着莫景然的名字,声音沙哑,像孩童发高烧,喉咙难受发出来的声音。 莫景然一脸冷漠,拳头攥紧又无力松开,紧抿着嘴把头扭向一边,大概猜到他是谁。 破衣烂衫,满脸污垢,两眼无神,头发结了块紧贴在头皮,直挺挺地伸出鸡爪一样的手,嘴里叫着"景然"的人是莫兴海。 "这个乞丐认识你。"柯小小用手捅捅莫景然的腰,缩在他背后说。 "他是莫兴海。就是他欠了那些人的钱,所以他们才追着我不放。"莫景然默默地转身,丢下手里的棍子,颓然地朝门走去。 柯小小紧跟在身后,说:"他不就是你爸爸是吗?你怎么可以不管他?" "没有妈妈,要爸爸做什么?"莫景然回头冷眼看着楼梯上往下爬的人,毅然踏出门去。柯小小一路小跑都撵不上莫景然,看来他是下了决心不管莫兴海。 3
莫兴海顺着楼梯爬到地面,寒风从敞开的门灌进来,他打着哆嗦,抱成一团缩在墙角,小声呜咽。 屋子里光线突然暗了下去,莫景然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莫兴海抬头看到莫景然冰冷的脸,一滴眼泪顺着肮脏的脸颊滚落下来,朝他慢慢伸出鸡爪子一样的手。莫景然大步走向他走来,他又胆怯地缩回手,把脸也缩到臂弯里,盯着面前那双运动鞋的鞋尖,身体开始簌簌发抖。 莫景然抓住莫兴海的衣襟,把他从地上拎起来。 "你回来躲在这里,是在等我妈妈回来吗?你认为她会回来,是吗?我倒希望她不要回来,免得看到你这个样子会更加失望!我希望她好好的,不要再伤心难过。" 莫景然冷冰冰的脸,冷冷的话语,比这冬天还要残酷得多。这还没完,他不顾莫兴海眼泪汪汪的可怜样,继续咆哮着心里的不满。 "还有,你的债主们四处找我呢!他们来过这里了吧?你是怎么向他们交代的?还有麻烦你,告诉他们,欠钱的人是你!不是我!叫他们不要总抓着我不放!拜托了!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不想成天玩躲猫猫的游戏!" "他们来过这里。"莫兴海沙哑着嗓子,"我躲在阁楼,从阁楼的窗户逃到天台,就 跳墙逃跑……" "英勇!威武!"莫景然冷笑一声,莫兴海咧嘴干巴巴地笑了。莫景然气不打一处来,无奈地说:"我这是在夸你么?"莫兴海收敛笑容,垂下头去。莫景然半蹲着身子,背起莫兴海,离开这个摇摇欲坠的破屋子。 "你要带我去哪里?"莫兴海看着熟悉的路线,一脸惊慌,"我不要去你二爷家,他会杀了我的。放我下来,我不要去那里。" "你为什么要怕我二爷?"莫景然明知故问。 "我还欠他两万块钱。……" "那就好,他也正在找你,正好我把你送上门去,看他怎样发落。" "我不要去!快放我下来!"莫兴海一脸恐慌,用力挣扎,但还是无济于事,处于虚脱状态,再怎么用力,都只能使出三岁孩子的力道,当然不能把莫景然怎么样。 "闭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成全你好了!不去二爷那里,你说你要我带你去哪里?家都没了,能去哪里!" 莫兴海瘪瘪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莫景然走向二爷家。 在门口,莫景然和柯小艾相遇,她正提着一些蔬菜,像是刚出去买菜回来的样子,看到莫景然背上的人,惊讶在她脸上定格。 莫景然动了动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大步朝二爷家走去。身后,柯小小一直跟着,脚刚踏进二爷家的门槛,就被被柯小艾叫回去了。 "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姑娘,你还为她打过架。"莫兴海沙哑着嗓子说。莫景然把他放在椅子上坐好,问他:"你怎么知道?" 莫兴海笑而不语。莫景然不关心这个,他倒是关心莫兴海那一头令人作呕的头发该怎么拾掇。他转身拿了把剪刀,三下五除二把他那结了块的头发全部剪掉,然后把他推进浴室,关上浴室的门说:"自己洗澡!我去给你准备衣服。" "我还很虚脱,哪有力气洗澡?要不先吃点东西再说。"过了半晌,莫兴海隔着门喊,"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天热的时候,可以拣点破烂卖钱,这大冬天的,破烂捡不到,自然就吃不饱。" 莫景然推门进去,拿起花洒对着莫兴海就浇:"洗完再说。" "你打架的时候,旁边那个捡破烂的就是我。" "看到我快被人打死,你也没想到去帮我?"莫景然说,"算了,知道你也不会帮我,从小到大,我被别人欺负,回家诉苦,你要么狠揍我一顿,要么只会说活该。" 4
家里的气氛弥漫着硝烟的味道,柯小艾的脸色告诉柯小小,几天她又要挨批了。 "你怎么又跟莫景然混在一起?"柯小艾淘着米,对着柯小小发火。柯小小嘟嘟嘴,不满地说:"你那么讨厌他,为什么还用他给你的改装的米箱?" "我不用还不行吗?我不用!"柯小艾把米箱里的米倒进袋子里,把箱子扔在墙角,瞪着柯小小。 "是吗?凡是他给的东西你都不会接受,是吗?" "是!"柯小艾说得斩钉截铁。 "那好……"柯小小咬咬嘴唇,把冲到喉咙的话咽下去,口是心非说了句,"没什么。"便拿起一个西红柿,对着中间一刀切下去,再迅速剁几刀,顺手拿了个盘子接在菜板下面,把大块小块的西红柿扒拉到盘子里。一气呵成,甩手就去了客厅。 "和你好好说话,怎么了这是?我说错了吗?"柯小艾走过来,停在柯小小面前,手上的淘米水一滴滴往下掉。 "他那么喜欢你,你就这样带着有色眼镜看他,我都替他感到不值!" "他喜欢我是他的事,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你去告诉他,叫他不要自作多情!" "好!我一定替你转达。"柯小小站起来,对着墙喊,"莫景然,柯小艾说了,她不喜欢你,你不要自作多情了!"喊完,仰头看向柯小艾,说:"怎么样?我转达了,听没听见是他的事。" 柯小艾五官扭曲,扬起手。柯小小把脸凑过去,说:"打呀!" "又在打架了!你们两个小东西能不能省点心!"孟梅花还没进屋,生气的声音就传来。 柯小艾立即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湿漉漉的双手在柯小小脸上蹂躏着:"大姨,她脸上有东西,我帮她擦。"然后对着柯小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柯小小,大姨都回来了,还不去做饭?"说完抢先几步去了厨房,柯小小擦掉脸上的淘米水,嘟着嘴嘟囔着:"恶魔。" 柯小艾从窗户伸出头来:"别以为我没听见,快来和我做饭啊!" "知道了。"柯小小极不情愿走进厨房。 "那个,莫景然怎么背个乞丐回来?"柯小艾折菜的动作慢下来,心里一直郁闷着。 柯小小往碗里磕了一个鸡蛋,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这是你么?" "不说算了。" "说来你也不信,那个人是他爸爸。" "啊?"柯小艾手里的一把芹菜差点没拿住。 "那几个老外,知道吧?莫景然的爸爸欠他们钱,那天就是来找莫景然算账的,幸好你机灵,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不然,你会遭殃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我和莫景然每天都提心吊胆,每天去学校,都是莫景然送我去,再把我接回来,就怕那些人找我麻烦……" 柯小艾提高声音说:"所以说,我说什么来着?在他身边不安全,就是不听。你以为这样很浪漫?那是在浪费青春。那些人找到你,出了事,那还不是他害的?他会管你才怪。" 孟梅花走进来,系上围裙,说:"你们两个就知道吵嘴,我来做吧,小艾,你不能总是站着,那样会很困的,去,到外面坐着,我和小小做就行。" "不累。"柯小艾手里的动作变得利索起来。柯小小嘴一撇,挖苦着:"快去吧,这个年代不适合装什么苦情,我和大姨就可以搞定。" 孟梅花打了柯小小一下,白了她一眼,嗔道:"就你讨厌,那样说话嘴不疼吗?" "我错了,梅花美女。"柯小小拉着孟梅花的衣撒娇。孟梅花打开她的手,说:"你还小啊?都十九了,跟九岁娃娃似的。" "梅花美女,你消失那么久,做什么去了?老实交代。" "我和你姨夫去找那个肇事司机了,你猜怎么着?那家伙比我们还穷酸。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老婆还是个残疾人。家里值钱的家当全部卖了也只有几千块。车还是帮人家开的,就挣个工钱。不要以为我说的都是电视里的台词,还真有这么悲惨的人家。你说,我们总不能赶尽杀绝吧?" "嗯!梅花美女伟大!"柯小小腾出一只正在炒菜的手,竖起大拇指。" "不然能怎样?那家伙为了赔偿的事,丢下家人,自己跑到外地打工,我们 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苦巴巴地在太阳下搬运东西。人都晒变样了,看到我们,急忙把兜里湿漉漉的钱递过来。哎,人心再硬,也硬不过石头,所以,我门打消了索赔的念头。" 孟梅花眼泪稀里哗啦掉下来,柯小小记得,她看韩剧的时候也没这么悲伤过。 "我出去啦,辣椒太辣眼睛。你少放点辣椒嘛,火不要开太大,辣椒都糊了,好呛。"孟梅花用围裙擦着眼,又猛烈地咳嗽了几下,跑出厨房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隔着门都能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柯小小看着锅里的西红柿炒鸡蛋,耸耸肩,表示无语。 5
莫二爷关上快餐店的卷闸,跨上摩托车就往家赶。刚进家门又倒退出来,盯着屋子里的人。 莫兴海穿着二爷的衣服,坐在客厅里,腿翘得老高,就着小菜,喝着小酒,惬意得不行。 "二叔!"莫兴海看见二爷,手里的酒杯跌落在桌子上,酒洒了一桌。 "你吃你吃,不要惊慌。"二爷走进去,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掏出烟斗,在鞋帮上磕着。每磕一下,莫兴海就哆嗦一下,眼睛突然间不听使唤,飞快地眨巴着。 二爷默默抽烟,莫兴海捏着筷子,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大气不敢出。 "你还敢回来?"二爷声音不高,莫兴海却被吓得从椅子上跌下来,扶着桌子才没有摔倒。 二爷又说:"前几天有几个人来找莫景然算账,都是你惹的祸端,那些人有多么嚣张你知道吗?我在屋子里睡觉,门都差点让他们踹烂,我是怕惹了他们,他们会变本加厉,莫景然会遭殃。要不然他们几个根本不够我踹!" 莫兴海哆嗦一下,筷子掉到地上,又急忙捡起来。 "至于么?我又吃不了你。坐好!快吃,免得吃不完倒掉可惜。"二爷斜眼看向莫兴海,之后又不吭声,默默抽着烟。 莫兴海哆嗦着手去夹花生米,夹了好几下都没夹起来,最后好不容易夹起来,手一哆嗦又掉到桌子上,骨碌碌滚到地上。 莫景然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给莫兴海买的衣服,看到这个情景,人也傻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你们父子两个今天是怎么啦?看到我就跟看到鬼似的,莫景然,你进来!坐下!吃饭!"二爷用手指杵着桌子,面无表情。莫景然赶紧走过去,放下东西,跑到厨房去拿来两双筷子。 6
冬天最冷的时刻莫过于晚上,这个时候,所有人不是缩在被窝就是抱着火炉取暖。莫景然显然和常人不一样,大晚上的裹紧羽绒服,蹲在一棵树下发愣。 柯小艾家还亮着灯,柯小艾在屋子里屋里走来走去,橘黄色的灯光把她的倩影投放在玻璃窗上,大大满足有些人的眼福。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莫景然看得眼都值了。 柯小艾拿着一个吹风机吹着湿哒哒的头发,风从窗户灌进来,她正要把窗帘拉上,发现外面树下的人影,脸色陡变,"哗啦"一下把窗帘拉上。 莫兴海拐着腿走过来,在莫景然旁边蹲下,捅捅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说:"喜欢那个女孩子吗?那就去跟她说呗。" 莫景然不吭声,往一边挪了挪。 "要不我去替你说。"莫兴海又挪过来,讨好似的笑着。 "你的腿怎么瘸了?" "你二爷踢的,没事,明天就不瘸了。" 莫景然站起来就往屋子里走。莫兴海悻悻地跟过去。 7
夜,寂静而寒冷,天地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街灯孤零零地立在光秃秃的树下,只有风还在四处徘徊。 莫景然醒着,被心里的一个声音吵闹着无法入睡,他翻身爬起,从枕头下摸到笔记本,披着衣服去了客厅,拉亮窗户旁边的台灯,望着外面的漆黑发了一会呆,继而翻开笔记本,所有的心事借助笔尖,对着苍白的纸诉说。 "寒冷的冬夜,我坐在窗前,外面的街灯努力发出憔悴而惨淡的光,就像我的心一样,显得很无力。 风一直在刮,如歌如泣,唱响了离别的旋律,诉说着离别的愁绪。 我要走了,下一站是水城,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也不知道,我此刻在矛盾,心里很痛苦,挣扎许久,才从一个被遗忘的角落找到自己。我认真审视自己,曾经的苦苦守候,终究是大错特错。 是我太自以为是,认为任何人都可以得到爱情,现在,我错了,爱情离我太遥远,令我触手不及。不是我不想牢牢抓住,是我故意放手。 我的坚持就是个错,爱一个人,不是让你为了爱情而习惯委屈,习惯泪水,习惯隐忍。而我,一旦苦苦守候,给你的岂不是一个不好的结局?泪水,委屈……甚至更多的苦。没有能力让你幸福,为什么要让你学会隐忍?我居无定所,一事无成,给不了你幸福,还要过于强求,我还算什么男人? 没有你的日子,我会慢慢习惯落寞,习惯惆怅。但是有关你的一切,永远不会让它遗忘在角落。即使你不曾记得我,我对你的思念也不会就此终结,我会常常想起夏天的风,轻轻扶过你的长发;夏天早晨洒落一地的阳光,阳光下的你灿烂的笑容;你的一瞥一笑,你的喜怒哀乐…… 你终于站起来了,像个正常人一样出去溜达,去菜市场买菜……你知道吗?你坐在轮椅上的那些日子,天空几乎每天都在下雨,像是上天对你的怜悯,所以我祈祷,祈祷着你快点恢复健康,除了为你祈祷,我下定决心要努力赚到你安假肢的钱,老天爷也可怜我,让我如愿以偿。看到你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是我这些年来最最最开心的事。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这样伤心过,大概是因为失落而伤心吧?写到这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好矫情。呵呵,此刻矫情一下,不是丢脸的事。 黑夜的尽头是黎明,孤单的尽头一直在延伸,越思恋越孤单,越孤单,越永无尽头。像树叶掉进了黑洞,浮浮沉沉,飘飘荡荡,没有彼岸。 这就是单相思,一个人的单相思,我知道我对你的爱意在天涯海角向你飞纵而来,也无法跨越你心里的鸿沟。 我真希望能有这么一天,我和你并肩坐在街灯下,翻开笔记本,把我想对你说的这些话说给你听,这些,都是我为你奉献的独家爱情蜜语。我笨嘴笨舌,说不出花言巧语,这笨拙的言语,希望你能喜欢。可惜,我却没有勇气,也没有机会说出来。那就让它成为我对你的独家记忆吧! 那就,再见,尽管喜欢你是我的宿命,但是,祝你幸福! 你知道我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心里有多痛吗?给不了你最好的,那就让你去找寻最好的。再见,真的再见! 柯小艾,晚安!" 8
"收拾好了没有?"二爷靠在门框上,嘴里叼着烟斗,"坐下午的车。中午一起吃个饭。快点,莫兴海,你不要只是站在那里看,赶紧帮莫景然收拾东西。" "哦,好。"莫兴海搓着手,却不知该做什么。转身走向莫二爷,说,"二叔,一定要去水城吗?那里气温太低,我怕冷。" 莫二爷说:"不去也可以,就呆在这里,叫那些人逮住你,有你好受的。你不去,叫莫景然一个人去。" "他去那里能做什么?无依无靠,还不得饿死?"莫兴海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搓着手,好像那双手上有着永远错不掉的泥巴一样。 "他不像你,好手好脚的就跟残废了一样。他勤快,到哪里都饿不死。"莫二爷走向莫景然,递给他一张纸条,"这是地址,过去以后就说是花溪的莫二爷介绍的。" 莫景然接过纸条,塞进衣兜里。 "快点收拾,我在餐馆等你们。"莫二爷把烟斗插在裤腰,倒背着手出去了。 这时,柯小小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一本书进来,看到莫景然在收拾行李,略显惊讶:"莫景然,你要去哪里?" 莫景然放下手里的活,走过去,靠在门框上:"找我有事?" "你是不是要走?"柯小小上前一步,仰头看着莫景然。 "暂时出门一阵子,还会回来的。" 柯小小把脸转向一边,吸了下鼻子,半晌才说:"你爸爸精神多了,还是你会照顾。" 莫兴海手足无措,摸摸头傻笑一声,提起一个包就给里面塞东西。他爬到床上,把搭在竹竿上的衣服拿下来,扭头问莫景然:"这些也要拿吗?" "不拿衣服,你说去了那边穿什么?"莫景然没好气地说。 "哦,那意思是全部拿咯?"莫兴海手足无措。 莫景然拍了下脑门,感到无奈:"全拿,床上的那几件是你的,要拿上,还有枕头下的笔记本,都拿。" "你去帮我看看这道题,我来和叔叔一起收拾东西。"柯小小把书塞到莫景然手里,把他推到外面的客厅,"赶紧看哦,一会我还要去学校。"说完飞奔到里屋,帮忙收拾东西。 也就三五分钟的时间,莫景然拿着书进来,柯小艾把书包甩在背上,跑过去,拿过书,用不可思议的声音说:"这么快就做好了?你好聪明。" "你书包的拉链没拉。"莫景然说。 "哦,看我这么粗心。"柯小小拍着脑门,脸迅速红了,她放下书包,把拉链拉上,莫景然又说:"你手里的书还没装进去。" "啊呀,粗心得要死。"柯小小慌忙把书包放下来,拉开拉链,把书胡乱塞进去,拉好拉链,把书包甩在背上,扯嘴一笑,说:"我快要迟到了,东西也收拾好了,你看还有什么需要带的,你自己收拾吧,我真的要迟到了。"说完跑出去,一个拐弯不见了身影。 "都装进去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拿的。"莫兴海把包送到莫景然面前,莫景然接过来,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把拉链拉上。 10
柯小小上课有些心不在焉,脸上的那片红色一直没消退,老师讲了些什么她都没有听到。她把一本笔记本摊在桌子上,一直盯着。心里慌得要命,像住进一个女巫,一直对着她狞笑。 为什么要拿?不!没经过别人的同意,偷偷把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这叫"偷"! 为什么要偷?柯小小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头皮发麻,手迅速拿起枕头下的笔记本,飞快地塞进书包里,再扯了一本书盖在上面,慌忙把书包甩在背上,扭头看到莫景然低头看着书走过来…… 中午发生的一幕在脑中萦绕,那是她可柯小小人生中最大的污点。 天使流着泪飞走了,只有女巫在狞笑。 柯小小感觉心里乱成一锅粥,全身像有成千上万的小虫子在叮咬,她抓抓头皮,拿起桌上的笔记本丢进桌箱里。"咚!"笔记本在桌箱里撞出一声闷响,正在讲课的老师停了下来,循声望去,看见一脸不正常的柯小小。班上所有人的目光聚焦过来,柯小小尴尬万分还要梗着脖子摆出一副无赖的样子。像她这样的差等生,老师才懒得管她,喉咙动了动继续讲课。 11
天空下起了小雨,这是南方最令人苦恼的冬天。大风可以随它刮,就是千万别下雨。南方的冻雨,没有经历过的,不会领教到它带来的灾害。它的到来,会让人领教到什么叫"恶意破坏"。它会首先在电线上,树上,地上制造出晶莹剔透的水晶世界,然后本性暴露,脸色陡变,电线被切断,树枝被压断,地面变得无法行走。最后欲冻死地球上一切生物的寒流席卷而来。 "路封了,估计走不成了。"莫二爷从外面回来,脱掉雨衣,"过几天再说吧。我打了烧酒,莫兴海你去准备饭菜,今天喝一杯。" "也是,这种天气,喝杯烧酒才会暖和点。"说到酒,莫兴海两眼放光,急忙去了厨房。 "你真的不打算读书了么?" 莫景然拿着一本大一的书看着,莫二爷走过去,问他。 "我不是读书的料,属于那种家长押着去,零蛋带回来的笨蛋。"莫景然把书扔到一边,自嘲着。二爷把书拿起来,递过去,说:"手里拿着书在看,嘴里却说着不爱读书,分明是口是心非。" "我就是看到书上的图片好看,就看图片。"莫景然争辩着,也不接莫二爷递过来的书。莫二爷把书放下,默默地卷着烟。 莫兴海貌似对吃的挺有研究,专门准备了小火锅。汤的表面漂了厚厚一层自制的红油辣椒。端出来的蔬菜大部分都是豌豆苗。 "你还记得景然爱吃豌豆苗,却记不住他已经失学半年多了。这孩子还想读书,难道你这个当爹的就看不出来?"莫二爷烟斗丢在桌上,瞪了一眼莫兴海。莫兴海囧着脸,倒了杯酒讨好似的放在莫二爷面前。 "喝一点?"莫二爷看着莫景然说,莫景然连连摇头。 隔壁突然传来猛烈的咳嗽声,莫景然放下筷子,站起来就要走,莫二爷说:"孟梅花这几天总是咳嗽,病了那就去医院,整天硬撑着,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莫景然迈出去的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出去。 "他好像对柯小艾有点意思。" "是了,莫景皓在的时候,也是天天往人家跑。" 莫二爷和莫兴海两个人说话间,莫景然已经到了隔壁。一进门就看见孟梅花扶着桌子咳嗽不止,柯小艾端着一杯水站在旁边,另一只手轻怕孟梅花的背。 "大姨,我去给你买药。"柯小小拿了雨伞就往外跑。 孟梅花叫住她,说:"大姨有药,不用去买。"说完拿过柯小艾手里的水杯,跌跌撞撞去了里屋。 柯小小看到莫景然,内心慌乱,表面故作镇定,说:"你。……" "我听到咳嗽声,所以就过来了,你大姨没事吧?" 从莫景然的神情看不出异样,柯小小稍微松了口气,如果他发现笔记本不见了,一定会发火的。 柯小小故作思索,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哦,你还以为是柯小艾病了,是吗?" "你这是在咒我是不是?"柯小艾语气里充满厌烦,之后一言不发朝孟梅花的房间走去。 莫景然斜了柯小小一眼,说:"就你多嘴。" 孟梅花的咳嗽声一直不断,莫景然感觉到太阳穴发胀,胸腔钝痛。这种感觉就像以前感冒咳嗽,太阳穴和胸脯被震得发痛的滋味。 "大姨,你开门好不好,我带你去医院。" 柯小艾几乎快要发疯,拼命拍着孟梅花房间的门。 孟梅花回应着:"我没事,在吃药。"之后还是在无休止地咳嗽。 莫景然走过去,拍着门说:"阿姨,您应该去医院看看,你要硬撑着,现在就去,好吗?我去外面拦辆出租车。" 门开了,孟梅花站在门口,头发蓬乱,脸色苍白,喘息着说:"我都说了不用!"然后关上门继续咳嗽。 "你回你家去。她现在很烦,我都不敢多说,你就不要来找骂了。"柯小艾轻声说,莫景然目光与她的眼神相碰一秒,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尖,慢慢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