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3月,我第一次来到广州,从那时起,开始了每年有规律地到访。那一次,我看到了迅速发展的工业化所带来的繁忙,眼前林立着高楼大厦,昏黄的空气,让我这从前的吸烟者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肺部深深地吸入了一整包的香烟,同时,我也看到了人们对梦的好奇心和热情,这一切都让我惊呆了。受我的朋友和同事申荷永教授(中国的第一位荣格心理分析家,他使得心理分析在中国得到了快速的发展)之邀,我在华南师范大学做了关于梦的演讲。记得那宽大的演讲厅里装满了学生,连窗口外都挤满了听众。许多问题被迫不及待地提出来,就好像是在水底呆了很久的潜水员急着到水面呼吸空气一般。 我是在90年代中期认识的申教授,当时我们都在参加在苏黎世的一个会议,之后我们又在由西方著名的易经翻译者Rudolf Ritsema所组织的爱诺思(Eranos)会议上见了面。申和我进行了多次长时间的谈话,主要谈到的是心理治疗在中国的发展状况。显然,治疗在各个领域的发展还仅仅是萌芽阶段,主要还是集中在与理性的心理层面相关的认知行为治疗上。我们觉得是时候进行更为深入的挖掘,在现代中国的文化、人群、家庭以及个体中呈现的无意识心灵需要我们的探索。我开始理解,中国文化一直关注着心灵深处的感受,这感受搅动着情感,从而让心理超越了理性。中国拥有着富饶的文字,在它的特性没有被理性所磨灭埋没之前,中国文化便已经使用这样的文字来表述这关于心的思想。 现在,我们在神经科学的研究已经发现,没有了情感的参与心理就不能做出判断,同时还会做出错误的决策。有人告诉我,传统的关于心的中国汉字正在被废弃,正在被理性的思维所压制,而我相信,身心治疗的努力除了其不可置疑的实用性以外,在文化的层面,也对这种传统文化的复兴具有修复的作用。不用说,我一直盼望着有机会到中国来。 申教授在2005年带我到南华寺。我在那里看到了六祖惠能的真身,通过修行,草药,以及世代和尚的维护,他的真身在圆寂之后1300年仍然得以完好的保存。他圆寂那一刻,脸上浮现的顿悟的表情,也因而永久地印刻下来。他的呈现对我有着深刻的影响。这让我再次领悟到身体与灵魂之间的交互。2006年11月,我们在南华寺与六祖真身相处了一周之后,一些国际的学者和治疗师共同创立了国际意象体现学会,这一学会以探索意象和身心的关系为自己的目标,并且开始训练身心治疗师。 梦帮助我们理解意象。在做梦的时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自己被一个环境所包围着,每个人都会身临其境地经历着这个仿佛完全真实的环境。做梦的时候,我们都被各种意象包围着,它们象是真实的物质环境一般呈现着自己,以至于我们就好像身处一个清醒的环境中一样。意象体现把做梦的经历当作一种想象活动的范例,把意象理解为类物理的环境,我们在此中身临其境,此时,即使我们的理性思考不能够理解这些意象,我们也仍然能够通过它们沟通心灵的思索。你将要阅读的这本书,提供了一种进入这意象世界的操作方法。意象体现环绕着我们,我们身处其中,它捕获了我们。在神经科学中,我们得知,它至少部分地由情绪的大脑所产生。 今天的中国,经由心理分析的计划,情感的心灵被西方的意识再度重视,在这之前,心灵一直被理性主义所霸占,这正是著名的西班牙画家Fr. Goya在他关于噩梦的绘画中企图要告诉我们的。他的绘画名为:理性的梦制造了恶魔。这些由理性以及伴随理性而生的必然的逻辑性所制造的恶魔在梦中呈现自己,在20世纪的维也纳、苏黎世、巴黎、布达佩斯、伦敦、柏林的医务室中,通过病人的痛苦呈现自己。中国似乎也到达了这样的一个十字路口,在这里理性以及其多种形式的恶魔受到了情感的心灵的挑战。 中国需要一种关注身心的治疗。研究心的最佳方式是通过梦。在梦中,我们可以自由地想象不同的世界,进行不同的历险。在梦中,心是自由的。 那么,让我用国际意象体现学会的题词来作为结束,这句话来自于马丁-路德-金: 我有一个梦! 希望这本书帮助你探索你自己的梦。 罗伯特伯尼克 悉尼2007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