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淙慢慢地在街上走,天很冷,很黑,出门的时侯没戴手套,她把手插在外套的兜里,不时的抽出来放在脸上哈气暖和一下。 从11路车站到家,这段路不长,小淙却出神的走了很久,全然没有了刚才送他时的轻快脚步。那会儿他俩刚从小淙家出来手挽着手冻的一蹦一跳地去赶末班车,他回学校,她去送他。 她很喜欢这样,轻轻的挨着他走,手在他的手中被一点点捂热,听他讲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或是一大堆哲理,然后随心所欲地瞎说一通去把它搅乱。在他面前,她就象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什么事都要他督促,总是他对她说:"唉!你总得看看书了吧,要考试了!"或者是"我跟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记住了就要去做。"她总是哼哼哈哈答应着,本来嘛,他的道理的确都是对的。 他们已经认识九年了,中学的同学,大学又是面对面,只是他的那所在全国很著名,而她的则一般。"他很聪明,是她所认识的人中最聪明的一个"她总这么固执地认为。虽然她也知道这也许不太客观,但她偏就这样。九年以前他刚到她们班的时候,她对他没有什么印象,只是排队做操时发现站在前排的他穿的那件鲜红的运动衣在队伍里格外刺目,"他怎么这样啊。"她想。直到升入高中,她和他成了同桌,他们才熟悉起来。那时她刚离开一个天天吵架摔文具盒的调皮男生,相比之下他显得温 厚宽容。每天早上来了会主动擦桌子,会在她需要借尺子像皮还没张口时及时给她递过来,会在她趴桌上看书胳膊超过了界河时悄悄往自己那边缩一缩而不是粗暴的撞回去,当然他也会把每天令她头痛的物理化学作业很快做完呈上供她"参考",会在上课时喋喋不休地同她说话,以致在下课后她有那么多不懂的问题要问他。一次开家长会,班主任对他的家长说:"他课堂纪律不好,好动,老爱和同桌及前后讲话"。她的父母问到她的表现,班主任则说:"她很守纪律,上课从不讲话"。他百思不得其解,对她说:"奇怪,难道我每天都在自言自语?"就这样快乐的时光很快就过去,高二的国庆联欢会后,班里宣布了新的座位名单,他的同桌换成了她的好朋友,而她的同桌是一个玩皮任性的浑小子。当时她的眼圈红了,很难受,心里反复盘旋着《恋曲1990》里的几句歌词,"人生难得再一次寻觅......"这种伤心因为她发现他对他的新同桌有过之而无不及地好而持续了好久。 转眼到了高三,他留在原班她去了文科班。再后来他升入了这所全国著名的高等学府,第二年,她终究没能上成她最想上的广播学院陰差陽错考到他对面的那个大学。这可能跟缘分有点关系,小淙边走边想。 快到家了,小淙收住了那些纷纷扬扬的思绪,换了一个灿烂的表情掏出钥匙开门。客厅的灯温 暖而舒适,爸爸妈妈看到小淙回来迎上去怜爱的说:"多冷啊,去了这么久,也不戴帽子。"她孩子气地撒娇:"车多不好等啊,我已经是最快速度了。"小淙的情绪有些异样,其实每次和他告别后都有点失落,只是今天尤为严重罢了。她很想回自己的房间一个人呆着,又怕爸妈察觉自己不大对头,便坐在客厅同他们一起看电视。"你们也真是的,同学来了,老是问人家妈妈是哪儿的人爸爸是哪儿的人,妈妈的妈妈是哪儿的人爸爸的爸爸是哪儿的人,我记得你们都问过了,怎么老这样啊,烦不烦那!""那我们能跟人家说什么呀,我们又不知道你们这么大的人关心什么。"其实爸妈挺喜欢他的,小淙想,这主要都是她平日里那些溢美之词的功劳。 小淙掩上房门,来到电脑前,今天他在这里为她忙了一天,想象着鼠标,键盘,椅子上还有他的余温 ,她竟舍不得碰它们。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如此伤感,就跟决别似的。 或许是因为他说他每天一个人在学校里常觉的很孤独,或许是她想到了茫茫无法预知的未来。 她念大四,他正在读研。她毕业后很可能参军到南方,他的既定目标是出国留学,她担心命运注定他们会走上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留学也是她的梦想,可是对一个文科生来讲,这个梦想太渺茫了,她没有理由放弃眼前很好的参军机会。更何况她也向往军营生活向往南方。但是她舍不得他。别的的同学都是两个人来自不同的省份不同的城市到了毕业分配时削尖了脑袋往一个城市挤,而她和他呢,从小生长在这座美丽的城市,又都在本市读大学,却将相隔万里。有什么办法呢?他们都太年轻了,一切还没有起步,根本没有能力去许诺未来,这个世界很大,还有那么多的梦想要去实现。她由衷地希望他可以做成所有自己想做的事,无论哪一天,无论他在做什么,她都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他。但是想到快要到来的分别,她从心底感到一丝寒冷。 他长的并不英俊,但高大而结实,给人一种很强的信任感,在一帮同学中总是不自觉的就成了领袖人物,遇到夜晚护送女同学回家呀为大家冲洗照片呀修自行车呀拎包之类的事,他总能本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精神,全包了。因此总有人念他的小恩小惠对他感恩戴德,尤以女生居多。所以偶尔会引起同宿舍哥们儿的不满:"嘿,怎么女的总找你啊!"。 一次在高中同学的聚会上,小淙和几个女同学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评论班里的男生。一个女孩说,"越往上念发现男生越不怎么样,到不如咱们中学同学棒"。"那就肥水不留外人田,赶快动手吧"大伙纷纷凑热闹。最后经过大家一致推举,排出了一二三四,最优秀的竟是他。根据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决定由小淙追他,小淙心里偷偷乐了:已经用不着了。 小淙静静的在电脑前坐着,对他的思念弥漫到空气中无处不在。她无法适应一个人的这种空荡荡的感觉。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变得这么多愁善感。是不是对他有点过于依赖了呢?往日不管有了什么大小事总要去从他那儿寻求一些支持和安慰。跟爸爸吵架啦,考试没考好啦,喜欢谁啦讨厌谁啦,连从中学到大学有哪个男孩子给她写了情书,她都要同他商量商量。唉,今后要是隔了千里万里,打电话多贵呀。 小淙打开电脑,先到他的主页上溜达了一圈。无意间点击到发件箱里曾发给他的一封花里胡 哨的信,,是约他去看《甜蜜蜜》。她总爱让他陪他去看这类女孩子钟爱的文艺片,虽说是随叫随到,却不知他有没有如坐针毡。他每天在学校的生活好象一只定了时的闹钟,严谨而有序,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一个僧侣或是一头驴子。他们虽离的挺近却不常常见面,偶而他来找她上自习 ,她去找他看电影 ,他忙,她闲。他们有时也会在学校门口的超市前靠着他那辆破自行车聊天,虽然不全是冬天,她却记得自己老是冻得一跳一跳,缩手缩脚。一次,靠着靠着一不小心两个人就同车子一起仰过去了,摔了个四脚朝天。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漫不经心地过着,在你还没来的及仔细品味它的甘甜的时候,它已从你的身旁悄然逝去。你无法挽留过去,无法预知将来,所拥有的唯有现在。 电话铃响了,妈妈推门而入,"小淙,电话!"小淙回过神来,奔向客厅。电话那端传来他浑厚的男中音;"小淙,我在你楼下,不放心你一个人回来就一直跟着。"天哪,这怎么可能!放下电话的那一刹那,小淙眼睛一亮,忽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是啊,天天都可能有奇迹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