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爹

　　提起公爹来，我的心里就有几分的亲切感。眼前就会浮现出公爹慈眉善目的模样，仿佛看到 了公爹 正和我们一起吃团圆饭：公爹一副笑咪咪的模样坐在桌子的正中央，一盘盘鲜美的炖羊肉、炖猪肉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这可是公爹最爱吃的羊肉。可是公爹和我们吃团圆饭的时候，总是自己的筷子举在半空中不动，嘴里不停得给我们念叨着，这是昨天刘二老汉家现宰的牛肉，那是李家自己喂的本地山羊肉。然后看看左边的小孙女添着嘴巴不住得叫着好吃，瞧瞧右边的长孙腮帮子塞得鼓鼓，于是公爹咧开无牙的嘴笑了。他看看我们谁吃得最多，看看谁吃得最香，此刻公爹感觉是最开心最幸福的人了。
　　记得我和老公认识不久。第一次到老公家，初见公爹，一副慈祥亲切的面容。只见公爹身材高大，五官挺直，两鬓斑白，虽然无情的岁月在眼角深处刻下道道的皱纹，但从五官的轮廓上依稀能寻到当年公爹俊朗的模样。
　　公爹是个养殖场的饲养员。虽然不识一个字，但公爹性格温和感情细腻。尤其对婆婆体贴入微格外细心照顾。婆婆性格刚强，脾气暴躁，看上去给人一副凶巴巴的面孔。婆婆一生患病，从二十六岁就患了冠心病。记得刚结婚后，见婆婆发作过一次。婆婆直挺挺得躺在炕上，面色 很不好看。公爹立即请来大夫，亲自抓药、熬药，给婆婆做可口的饭菜，然后半蹲在炕上给婆婆一勺勺的喂，再用毛巾轻轻得擦去婆婆嘴角流涎出的东西。忙碌完毕，公爹示意我们各自回家怕惊扰了婆婆的病，他寸步不离的守护在婆婆身边。
　　也许是婆婆病的缘由，所以婆婆经常无缘无故的发火。一发起火来，公爹就一脸的陪笑，慢慢得蹭在婆婆身后，宽慰婆婆：看咱们这么一大家的人，多么兴旺啊！
　　公爹家没有女儿，就三个儿子，所以把我们媳妇当作女儿看待。记得我和老公结婚的第二年，第一个小孩不慎流产了，那段日子我很痛心。可能是自己身子骨弱，工作任务繁重，经济状况一般，再加孕期营养赶不上。那时自己住在一个平房大杂院，生活条件差，老公工作特殊常几日不回家。自己劳累一天，下班回来还要从外面的几米深的深井里提水，自己打碳烧火炉。婆婆常年有病，为了照顾我的身体，那年 冬天公爹每天从厂里喂完牛以后，然后就急匆匆的从好几里地赶来给我提水、打碳、生火。冬天的北方，天黑得早，当我下班后骑着自行车迎着凛冽的寒风赶回家。一进家门，火炉烧得暖烘烘的，水缸里挑得满满的，一下子我的心里暖暖的。公爹见我回来，一副放心 的样子，然后临走时忘不了叮嘱一声：注意压碳火，小心冒烟。伴着重重的咳嗽声消失在凛冽的寒风当中。其实公爹患有严重的慢性气管炎，一到冬天 就发作。
　　公爹最大嗜好就是爱喝点酒。每顿饭前，必喝两盅。慢慢把酒杯送到嘴边，就着咸菜，这时候 才感觉公爹象个一家之主的模样。
　　公爹性格温和，从来没见过公爹给我们发过脾气，所以我们三个媳妇很偏爱公爹，都喜欢和公爹说话。和公爹 说话我们从来不取心，就象对待自己的亲生老人一样。逢年过节媳妇们个个回家过年。都 要给公爹从里到外换上新衣裳。到了年三十上午这天，公爹自动的啪啪身上的灰土，坐在一个凳子上，心灵手巧的大嫂给公爹脖子上围块干净的毛巾，这是大嫂给公爹理发。此刻 公爹就象个听话温顺的孩子，安静得坐在那里，聆听着＂嚓嚓＂的声音，公爹闭起了眼睛，幸福满足的神态写在公爹的脸上。
　　过年 是我们一大家子团聚 的时候 。年三十晚上，一大家人吃完团圆饭兴致勃得坐下来看电视。婆婆家不算大，凳子上的，床上的、坐得满满的。可公爹这会儿很少能坐下来，公爹笑眯眯的眼睛总是瞅瞅桌子上还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没放上来，嘴里念叨着：这个孙女爱吃柿子，那个媳妇爱吃萍果。公爹的两条腿不时得进进出出。一会儿给孙子挖葵花，一会儿再给酒醉未醒的儿子切冻柿子。一家人瞌着瓜子说笑不停沉浸在欢乐的年浓厚气氛中，公爹一个人站在里间的小屋笑眯眯望着我们。
　　公爹的言传身教营造了一个浓厚亲情的大家庭。
　　公爹有三 个孝顺好儿子，虽然儿子们早已另立门户，但三个儿子走在一块，总有说不完的话。过年 的时候各自面前倒一小杯酒，先敬老公爹，三人开怀畅谈起来，谈工作事、家事，各自的趣味笑话，引得我们一阵阵的笑了起来。酒尽已过，三人玩起了扑克，老大实在，老二滑头，老三耍赖，三人故意耍起酒疯来，喊声震天，又见三个人气喘吁吁得滚作了一团，仿佛回到了儿时顽皮的年代。此时 公爹笑呵呵的，眼神里充满了爱意。看看三儿子，瞧瞧大儿子，哪一个也亲，哪一个也不黑眼。
　　人们常说妯娌难处。可我们妯娌相处了二十多年 从没红过 脸。每次回家 过年，大家都 争着干活，三个女人和婆婆加在一块，话就多了起来，开朗的二嫂＂咯咯＂的笑声、大嫂的粗嗓门、胖乎乎的婆 婆挤着小眼睛眯成一条 缝，头乐得不由自主的摇晃起来，连我这个平时内向不善说话的人也被逗笑了，混合着锅碗瓢盆碰撞声欢快的从厨房里飘了出来。
　　去年大哥的女儿找到了一份稳定的的工作。第一个月发工资时，给公爹买了一只羊。公爹一生最爱吃羊肉。记得公爹 那天中午多喝了两盅，红红得眼圈一直泛着亮光，拉着孙女的手不停得颤抖着，喃喃的说了好几遍：我的孙女懂事了，知道孝敬爷爷了。
　　再过两个月，就是公爹78岁的生日寿辰了。我想，到了那天 ，和嫂子们商议给公爹放一天假，再做一身新衣服，把公爹打扮得象老寿星似的坐在桌中央，桌子上摆满丰盛的美味菜肴，公爹最爱吃的鲜羊肉、鲜牛肉、、、、、、、，公爹戴着寿星帽，小孙们亲昵搂着公爹，儿子们围坐在公爹身旁，媳妇们端起酒杯向老公爹送上最美的祝福词。此刻得老公爹咧开满嘴无牙的嘴笑了，那笑容快活得象一个天真无邪的老孩子；那眼角、嘴角道 道皱纹全部绽开，就象盛开的菊花瓣，每一根皱纹都洋溢着笑容，每一根皱纹都装满了浓浓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