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金钱?一些有教养的人十分肯定地说:金钱代表的是持有金钱者的劳动。以前我居然相信这种说法。我必须更为深入地探讨这一问题。为此我向科学求教。科学说,金钱自身并没有任何不公平和有害的东西,金钱是社会生活的必要条件:首先是方便交换;其次是确定价值尺度;最后是用于支付。 如果我手上有3个用不着的卢布,在城市,只要打声招呼,就会有成百的人愿意按照我的意思去做最艰苦、最让人厌恶、最可鄙视的事情。这种常见的现象并非由金钱造成,而是由各个国家一些较为复杂的经济条件造成的。一些人之所以可以通过金钱来统治另一些人,是因为工人并没有获得自己劳动的全部价值,而这又是由于资本、地租和工资之间的复杂关系,财富的生产、分配和消费之间的复杂关系造成的。按照我们俄罗斯人的通俗说法,有钱人压榨没钱人的程度就像是要把他们搓成一根绳子一样。 然而科学却说,这不是问题之所在。它说,所有的生产都有土地、资本和劳动三要素。正因为前两个要素不在劳动者手上,以及由此产生的复杂关系,造成了他们的被奴役。我认为科学的这一答案太怪了。它不仅没有回答金钱的作用问题,还对生产要素作了很不自然、不切实际的划分。既然所有的生产都有土地、资本和劳动三个要素的参加,那么财富即金钱的分配自然就是:地租即土地的价值属于地主,资本的利润属于资本家,劳动工资属于工人。但事实究竟是怎样的呢? 首先,所有的生产都有三要素参加,这一说法是正确的吗?现在,我正在写这篇东西时,屋外正在进行干草生产。这一生产是由什么构成的呢?按照科学的说法,它是由生长干草的土地,资本即收割干草所需的镰刀、耙、叉、大车等,以及劳动构成的。我认为这完全是虚假不实之词,是谎话。参加干草生产的,除了土地,还有太阳、水、保护这些土地的组织、劳动者的知识、他们的语言能力以及其它许多生产要素;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政治经济学没有把它们考虑进去。 太阳的热力是所有生产的要素,甚至比土地更必不可少。我们可以想象一下:例如在城市里,有些人利用权力用墙或树木遮挡住他人需要的阳光。为什么太阳就不能列为生产要素呢?水跟土地一样,也是不可缺少的生产要素,空气也是。我们也可以想象有些人被剥夺了水和清新的空气,那是由于另外一些人动用手中的权力独占他人也不可或缺的水和空气。同样的,社会治安也是生产不可缺少的要素。劳动者吃饭穿衣也是生产要素,有些经济学家已经指出了这一点。教育同样是必不可少的生产要素,没有对人们的最基本的教育,生产就无法进行。如此等等。我可以把这些被科学漏掉的生产要素写满一整本书。为什么只有这三个要素被科学选中呢?为什么不把阳光、水、食物看作生产要素,只是把土地、生产工具和劳动当成生产要素呢?这只是因为,在我们社会,极少有人去争夺人们享受阳光、水和食物的权利,却经常发生争夺使用土地和生产工具的权利的现象。因此,仅仅把生产要素划分为这三个,完全是随意而为,并不能反映事物的本质。 我们来看看情况究竟如何。人们说,在欧洲社会,生产诸要素已经划分完毕。这就是说,有些人占有土地,另一些人占有生产工具,还有一些人既无土地又无生产工具,他们就是工人。人们经常听到这种说法,以至于感受不到它的荒谬。然而只要我们仔细思考一下这一说法,就会发现它的自相矛盾之处,是极不合理、毫无意义的。 劳动者这一概念就应该包含他生活于其中的土地和用来劳作的工具;如果既不生活在土地上又没有工具,他就不是一个劳动者。如果没有可以耕作的土地、镰刀、大车和马匹,一个人就不能被称为农民;如果没有盖在某块土地上的房子、水、空气和做靴工具,一个人就不能被称为鞋匠。如果一个农民没有土地、马匹和镰刀,一个鞋匠没有房子、水和鞋锥,那就只能是有人把他们从土地上赶走,抢走或骗走他们的镰刀、大车、马匹和鞋锥。这样他们就不得不用他人的生产工具来生产并非自己需要的产品,但这并不等于说生产的性质就是这样的,而是表明生产的自然属性被破坏了。既然科学可以把一个劳动者被他人的暴力剥夺的一切当成生产要素,那为什么不把对奴隶的人身占有也当成生产要素呢?为什么不把对阳光、空气和水的占有也当成生产要素呢?把对土地和生产工具的占有说成是生产要素,这是错误的,完全是虚构的;这就像把对阳光、空气、水以及对他人人身权利的占有说成是生产要素一样错误和虚构。 确实有人声称自己有权占有土地和劳动者的生产工具,正像过去有人声称有权占有劳动者人身、现在还有人声称有独享阳光、水和空气的权利一样。确实有人把劳动者从一块土地赶到另一块土地,强行占有他的劳动成果和生产工具,强迫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老板工作。尽管如此,没有土地和生产工具的劳动者毕竟是不存在的,这就像长期以来尽管总有人想把他人变成一个东西,却总不会实现一样。你可以占有一个人的人身,却无法泯灭他追求自身幸福而非主人利益的本性;同样的,尽管你可以占有土地和他人的生产工具,却无法泯灭一个劳动者生活在土地上、用自己或公共的工具生产对自己有用的物品之天性。 由上可知,科学所说的东西无非是有些人要求占有土地和劳动者的生产工具,从而破坏了部分劳动者符合其天性的生产条件,使得他们被剥夺了土地和生产工具而不得不使用别人的生产工具。然而科学却没有说,这只是对生产规则的偶然破坏,而生产规则本身还是存在的。经济学家声称,生产各要素的划分就是生产的基本规则;这就像动物学家看到许多被剪短翅膀的小鸟关在一些小笼里,就声称小笼子、沿着轨道活动的小桶和小桶里的水是鸟类最为重要的生活条件,是鸟类生活的三要素。无论这小笼子里关了多少被剪短翅膀的小鸟,这些小笼子都不会成为鸟类的自然本性。同样的,无论有多少劳动者被从一块土地赶到另一块土地,被剥夺了劳动产品和生产工具,他们要生活在土地上并用自己的工具生产自己所需要的物品这一自然本性不会改变。然而科学却把一些人占有他人自由的非法要求说成是生产的自然本性。科学不是把人类社会的自然本性作为自己立论的基础,却把发生的个别情况作为基础,其原因是想为这个别情况辩护,于是声称一个人有权占有另一个人赖以生存的土地、赖以工作的生产工具,也就是声称一种自相矛盾的权利之合理性:一个人不在这块土地上劳动,却具有占用它的权利;他不使用这些工具生产,却具有占用它们的权利。 科学对生产要素的划分,是把劳动者的不自然状态说成是自然状态,这就像古代社会把人分为公民和奴隶的不自然状态说成是人的自然本性是一样的。这种要素的划分,是科学为现实存在的罪恶进行辩护,因此它无法正确解释任何现实的经济现象。经济科学要回答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些有土地和资本的人能够奴役那些没有土地和资本的人?一个人只要稍有理性,就会回答说:这是金钱造成的,因为它具有奴役人的特性。然而科学却否定了这一答案;它说,这不是因为金钱具有奴役人的性质,而是因为一些人有土地和资本,而另一些人没有。然而我们问的是"为什么",科学的这个回答等于没有回答。这是因为,科学在解答这一问题时,没有离开自己确立的并非自然本性的基础,画地为牢,循环论证,只能在原地打转转。要作出真正的解答,科学首先得否弃自己对生产要素的错误划分,不再倒果为因,而应该探究那些不自然现象产生的真正原因。它应该回答:是什么导致一些人被剥夺土地和生产工具而另一些人则占有它们?这样一来,就会有一种全新的思路,而不会停留在"劳动者的贫困地位是由于其地位的贫困"这样的废话中打转转。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