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敏13岁,尚属一个懵懵懂懂、少不更事的女孩子,竟为了氍毹鸿爪的梨园梦而挥泪离乡背井,入团原上海堇风甬剧团学员,随即开启她的戏曲梦:从13岁学戏,唱念做打无一不习;到16岁登台,省亲演出《五姑娘》,堪称小荷才露尖尖角…… 然而,天命难违,这段"始于戏缘,终于舞台不再"的梦,竟然在"那个时代"无疾而终——那年徐敏20,正处花样年华的年代,却早早地、无奈地离开她视为生命的戏曲舞台;继而改行、继而退休……她的戏曲人生从此嘎然而止。 如果说,当年她离开家乡是脸上淌着泪水;那么,那些年她离开剧团,却是心里在流血……因为,戏曲是她的心结,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戏缘。好在,前些年静安戏校五十周年举行纪念演出,徐敏以《半把剪刀》中陈金娥一角,再现舞台;在香港同乡会百年纪念活动上,更以《双玉蝉》的"赠蝉"一折,令生活在海外的老观众回忆起贺显民、徐凤仙时代的海派甬剧的辉煌而嘘唏不已;在贺孝忠从艺七十周年及甬剧入沪一百三十周年的多种纪念演出中,徐敏再度应邀饰演《双玉蝉》中的谢芳儿一角,用心演绎"悲蝉"一折而"乡韵犹闻",屡获啧赏。 有人在《夜光杯》上著文称她:"赋闲"三四十年的原上海堇风甬剧团青年花旦、59级静安戏校甬剧班学员徐敏女史,以一曲低吟浅唱的"悲蝉(《双玉蝉》)",更是折服在场观众,赢得声声喝彩,仿佛重睹当年上海甬剧的繁华声色。今天,再次登上舞台的徐敏,嗓音、工架、气质,风采不减。一个唱腔,千回百转,沉潜往复,唱出人物羞涩、娇嗔、欣喜与忍辱负重十八年后自怨自艾的心路之痛;一个水袖,妩媚婀娜,那摇曳生姿态的身段,融多愁善感的表情"淡却双蛾,哭损秋波",犹如一种宋词般的跌宕绮丽、委婉臻美。为了演出,徐敏曾一次次地与乐队磨合、排练,潜心排戏。以致舞台上的举手投足、一招一式无不演绎人物的心理变化、情绪起伏与戏曲特有的程式美。 今天徐敏"再续戏缘",出版了《徐敏甬剧经典唱段》,那是得益于甬剧艺术的领军人物王锦文的鼎力支持,旨在保留传承海派甬剧的音韵、唱腔之魅;戏曲音乐前辈连波更是为其著序,为唱腔特色作以小注,令其心存感激。尤其,大文化人黄永玉的欣然为封面作图并题签,人物古典妩媚,几个小楷"悲蝉 黄永玉 癸巳作于万荷堂",着实令碟片岂一个雅字了得! 甬剧属于花鼓滩簧声腔,一种"渊自山歌、源于串客";雏形于乡村、成形于都市;从宁波滩簧,继而在沪成为一个地方剧种——其音乐曲调丰富,由山歌演化的"基本调",乱弹班中的"月调"、"三五七"、"快二簧"、"慢二簧"及四明南词和一些地方小调等凡九十余种。其基本调(也称老调)主要用于塑造人物,表现人物较复杂的思想表情,叙述故事情节。 是日天寂人静,我打开碟片欣赏《徐敏甬剧经曲唱段》,音韵袅袅然……仿佛天籁般时空穿越……一阕《五姑娘》:想去年 荷花盛开红似火/二姐姐帮我面粉磨/今日有花人已无/留下我 孤苦伶仃烦闷多/烦闷多 烦闷多/二姐眼泪流成河/金多银多 不如情意多/我情愿嫁一个穷哥哥/哎哎哟 我情愿嫁一个穷哥哥…… 徐敏以纯朴清丽委婉的唱腔,用基本老调"下盘棋调",藉以抒发角色的款款深情与感情的微妙变化,其音韵与吐字不俗而温暖众多甬剧爱好者的心。也令年近九旬的连波老师,听后不悭奖掖地说,听徐敏的唱仿佛听到当年徐凤仙的味道……他说,他与徐凤仙贺显民是老朋友,听到这些唱段,让他百思交集。他希望今天上海有人继续擎起上海甬剧的大旗,再塑甬剧辉煌。他还希望说戏曲要有地方特色,那才是戏曲之魂,包括音乐程式。比如甬剧中的大陆调,各滩簧(沪剧、锡剧)都有,甬剧一定自己特点,这才是一个地方戏曲的魅力所在,让人一听便知。徐敏一一牢记在心,那是对她的激励更是一种鞭策。 为了这次在碟片制作的较高质量,徐敏与原上海堇风甬剧团主胡的陈元丰几下宁波,切磋磨合,才有今天的戏曲效果。其中的艰辛,她视为一种幸福——那是缘于血脉的戏曲所带给她的一种莫大的享受。如今离开舞台四十载后的她"再续戏缘",浙江文艺音像出版社正式出版《徐敏甬剧经典唱段》,那是对她多年甬剧坚守的一个莫大的精神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