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紫色很好看,要包了送给妈妈吗?"我说:"不,是随便看看。"把花若无其事地插回去。 很少会想起母亲。 幼时总似猴儿一般腻在父亲身上,一直到十八岁离家。 后来长高沉重了不少,不能坐在他膝上向他嗲要零嘴吃。也会手绕了他的脖颈把头埋进他的肩里去。眼里看不到母亲,也许她是在厨里操作罢。 呵,年少时就可以那么没心没肺。学校通知记过记录已满,要自动退学作借口。母亲急的哭了出来,父亲去联系另一问学校给上。没有握一下母亲的手,伙同朋友去沙滩,看矮灌木丛烧着鲜毒夺目的绿片子燎到很远很远的对岸去。大家并排仰卧,在风里传一支烟呼呼吐气,没人开口,人们并不问我作何打算。只在最后太阳被天空从自己的左手传到右手的时候,一齐跳进水里疯叫。 现在看见类似"青春的创痛"的句子就会唏嘘不已。 在外读书的时候,住很差的宿舍,吃不好的伙食。吃饭的时候地上会有老鼠等着你分一片腻肥的肉片给它。舍友并不怕老鼠,只强烈斥责我瞄见老鼠会尖叫。仍重复以前无惮的生活,递假条不上课,反锁了门盘腿床上翻覆拨老吉他,沈庆的青春一遍又一遍,青春的花开花谢,叫我疲惫却不后悔……听到耳朵发潮,舍监在外啪啪打门。夜晚一帮人在城市里乱走,打电玩,看通宵片,发亮的屏上嗡嗡不清的对白,看到发昏半躺在那里,会摸不清身在何处。后座的人在亲热,有人打个响指过去,喂,轻一点。 六丑喊我出去透气,看楼下人车来往,下半夜下起了小雨,有点凉。六丑把头压在栏杆上,说,我想家了,想妈妈。 没有给母亲庆过母亲节。康乃馨是很普通的花,一枝也不过要两元,那一种浅粉和淡鹅黄只好送给做了母亲的女人。还有一种浓紫,近乎于蓝,我的母亲就常年穿那一件衣服,很旧了,衬得脸色也愈晦暗,那一时我有些恨她不懂得修饰自己。 "这紫色很好看,要包了送给妈妈吗?"我说:"不,是随便看看。"把花若无其事的插回去。 我的母亲,她不过母亲节。 如是许多年。 一直和母亲是不甚亲近的,包括肌肤上的接触。无意间碰触到了,让我想起"自己的骨肉",知道自己是从她的身体里分离出来的,但我仍然无法昵爱她。 后来,有负气出走,在枕下留一纸条给父亲。母亲在为我整理床铺的时候发现了,她哀哀地追至车站,竞从我身边急急的擦了过去,她没认出我。我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忽然心慌得没了力气。 后来,有从外地归来并没告诉家人,就近和朋友去了附近的城市玩乐。第二天回家,母亲打开门见是我,立刻软软地倚在了门上,半晌大哭出来:"你还知道回来?" 随即去打电话给外出找我的亲友,手抖抖地按不了号码,把电话向我一推:"你来!"声音是哭不出来的啼哭。原来母亲从同学那里知道我的归期,一直在公路旁站等了一夜,请亲友四下去找。此时父亲正从我原来的城市里坐车归来。 我想,我的母亲她并不是特别出色的女人,她就是一位母亲的样子。她是母亲。 今年上山的时候,遇见一位和尚讲经,是《佛说父母恩重难报经》。在里面佛陀有这样讲: "假使有人,为于爹娘,手持利刀,割其眼睛。献于如来,经百千劫,犹不能报父母深恩。""假使有人,为于爹娘,百千刀战,一时刺身,于自身中,左右出入。经百千劫,犹不能报父母深恩……" 听到这里,不禁心如刀割,眼泪如雨。在大佛前跪下虔诚祷祝:愿父母一生再无担忧事,身体康壮。 还有,要告诉我的母亲——妈妈,原来我不知道我一直深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