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槐之年

　　要有多勇敢，才敢念念不忘？­
　　那么不经意地想起这句读起来会微微心疼的句子，是一个阳光明媚正午。­
　　窗外是浓郁的夏日气氛，隐隐掺带着微薄的花香，丝丝沁入鼻端，耳畔还有几声鸟鸣，老槐树不知疲惫地住在窗前不远的一块草地上，阳光也是慵懒地射在地上，亮白的耀眼…­
　　她抬眼看了一眼被钢丝切割的窗户，内心突然空荡如洗，嘴角不禁弯起一抹笑，浅淡而微苦。­
　　顿了顿，她问，你看过《要有多勇敢，才敢念念不忘》吗？­
　　没有，倒是经常听到这句话。对方答道。­
　　一种莫名的恍惚似一股气流骤然地脑海旋转急落，心跳陡然快了几拍，她并未在乎对方的回答，继续说道，如今心里有一种感觉与这句话有些契合…­
　　他说，让我猜猜！­
　　她浅浅一笑，心里有淡淡的欣喜，她觉得他懂，正如他一直都懂。她几乎不加思索地破口说道，好！然后，静静地等待对方的回答。­
　　空气有些闷涩，是夏日烘烤的味道，良久，他说，还是你说吧，我不知道怎样说。­
　　她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来表达那一种感觉…­
　　对方有些疑惑，她＂呵呵＂的笑了声。片刻，他说，那些念念不忘的，需要有勇敢啊！­
　　她感慨，是啊！要有多勇敢，那些铭心沁骨的回忆才能念念不忘呢！­
　　她反问道，那你勇敢吗？
　　他说，不知道。­
　　有些心不在焉，夏风衔卷着一股闷热钻进窗户，拂过她的脸，那一刻剥离的恍惚让她眉心有些胀痛，以至于她忘了对方说了些什么。­
　　也不知聊了些什么，对方问，柒，你勇敢吗？­
　　她顿了顿，回答道，不够，不够勇敢。­
　　他＂嗯＂了一声，她接着说道，所以不敢念念不忘。­
　　他回答道，我也是！­
　　她的脸上泛着淡淡的喜悦，她知道，有人和她一样，有那么一种同样的感觉在心里，不言而喻，也不可言喻。她高兴地对他说，就是这一种感觉。­
　　嗯？对方疑惑道，却只在下一秒，他便心领神会地回道，＂我也是！＂­
　　她的脸上洋溢着喜悦，都不够勇敢，又怎敢念念不忘，她说道，说不清，却契合。­
　　他说，我开始想说的就是这类似的话。­
　　她回道，你说你猜猜的时候，我就料到你怎么想的了。­
　　猜对了！对方有些欣喜的回答道。她笑了笑，算是应和他的欣喜。
　　没有见过多少面­，却和他真诚的交过心，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对她来说，是一种感动。
　　日光慢慢倾斜，穿过芭蕉树投放在地上的，是斑驳的影。她突然觉得，这样的天气，可以将一个人内心的阴霾照的无处遁形，最后灰飞烟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看了看时间，13点10分，还有4分钟。有些激动，是个特殊的日子，也快到了特殊的一刻。­
　　她有些慌乱地掏出手机，生怕来不及，迅速翻开电话薄，找了个对象，摁了＂2010。5。20。13。14＂几个数字，匆匆地发送了过去，毫不犹豫。­
　　这个对于很多人来说都觉得有意义的时刻，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柘。­
　　柘回她短信的时候，距那神圣的一刻，有一小时四十四分。­
　　柘说，醒来才看到，今天这个美好的时刻，但无以珍惜，它要是再晚来几年，说不定还能遇到一个可以说出这种海誓山盟的人，真是浪费了这么好的时刻。柘又说道，不过说实话，现在再也不敢说那种永远一生一世的承诺了。­
　　她回道，那些唯美的不可一世的承诺想一种蛊，自己不敢下，更不愿被别人下，一旦种在身上了，就会无形的被蛊惑，不愿自拔……­
　　柘说，谁为自己许的承诺，就希望他做到，自己为谁许的承诺，也总想着要做到；一旦承诺没有兑现，留下的就是债，还不了的债。而后，柘又感慨地说道，觉得我们长大了，成熟了！­
　　她何尝不这么觉得！良久，她问，柘，你害怕再喜欢上一个人吗？柘说，有点怕，最怕的就是他不喜欢我。­
　　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然后看着那些纷纷扰扰依次落幕，她有些心痛地叹了口气，心中空旷如谷，略带疲惫地说道，我也害怕，我害怕喜欢的人又不能跟我走到最后。­
　　柘应道，嗯，是的，那真的是让人伤，痛！­
　　她继续道，所以一直防着自己的心，我感觉我再也承受不起了…­
　　感觉到一样明晃晃的东西一瞬间向自己倾斜过来，刺的她眼睛生疼，她闭上眼，揉了揉眉心，瞥见窗外的天空开始变得阴晦。­
　　柘回道，我也是，这么久了，我好像没有对任何一个异性有喜欢的意思。­
　　她苦笑，我们都曾深深地把自己的感情投入了深渊，或者说是，赌输了…­
　　感觉有些荒谬，尽管过了这么久，那些丢失的即而缺失的，怎么也补不回来，所以心里总是空荡荡的，飘然处于这个世界。­
　　柘突然说，我怕…我希望遇到一个互相喜欢，又能陪我走到最后的，再和他谈，可好像遇不到…­
　　她有些愣怔，会遇到吗？仿佛有千万个问号在耳畔轰然响起，经久不息。她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道，那些本可以对其他人那么投入的感情，被我们提前就弄丢了，连同我们的精力。­
　　柘叹道，是啊，输了一次了，就久久没有勇气，再去赌一份深情。­
　　窗外的天气更加灰蒙，阴霾聚拢，一场暴雨不知何时会陡然降下，良久，她说，我总是觉得心里是空荡荡的，真的是丢了…­
　　看到她说出这样的话，柘认真道，柒，我觉得你比我要严重得多！­
　　冥冥中有双手在她心里狠狠地掏了一把，她略带微颤地说，我能感觉得到，我变得脆弱了，完全没有安全感。­
　　柘叹了叹，说道，我也感觉到了，经过那件事后，你就变得脆弱敏感了。­
　　脆弱敏感？她有些失神，突然想起才学会的一个英语单词＂vlnerable＂，正是脆弱、敏感的意思…­
　　苦笑，原来她一直以来的敏感，竟也是一种脆弱！­
　　半晌，她回道，嗯，是的，常常是恍惚的。­
　　常常是恍惚的…她轻声重复道，不经意看见窗前郁郁葱葱的杨柳和和老槐树，绿得遮蔽了她的视线，有些烦躁。­
　　半晌，柘叹了口气，道，唉…就这么过。­
　　是啊，就这么过，不然还能怎样呢？­
　　雨最终还是下了，却是在深夜…­
　　兴许正是下了一整夜的雨，次日清晨的空气很清新，天空依旧隐晦。
　　有些闲闷，想起昨日和柘的对话，她冷不丁地告诉柘，想把自己封闭起来，仿佛这样才有安全感。
　　柘回答说，安全感是发自内心的。
　　可是内心总是空荡荡的。她说。
　　柘说，那就是内心没有安全感，没有一个让心可以依靠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窗前不远处的一棵发青的老槐树，目光游离，久久，补充道，准确的说，是没有一个敢而且适合让心停靠的地方。
　　柘叹道，是啊，又有什么能让我们死心塌地，深信不疑的把心交予呢？
　　她顿了顿，无端想起很久以前，柘说，原来我们都只是彼此的飘摇一瞬，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飘摇一瞬。如今，那些唯美的话语，荡在耳畔却有些讽刺。心依旧是空荡荡的，如同一望无垠的被清除干净的草原。
　　柘突然问道，如果在喜欢和安全感这两种情况下，你会选择哪种？
　　片刻的愣怔后，她说，我想我还是会选择喜欢，你呢？
　　柘想了想，说道，那要看我在什么情况下，如果某天我觉得我更需要哪一种，我就会选择那一种。半晌，她又补充道，还有就是，哪一种更能让我感受到幸福，我就会选择哪一种；我现在觉得有些东西不必看得那么重要，它们只是经过生命的一段小小的际遇。
　　有些东西不必看得那么重要…她突然有些恍惚，这么多年，哪些东西可以看的不那么重要，她已经分不清了。她问道，你能说具体点吗，我好像漏掉了一拍…
　　柘回道，就是说，有两种分别让你有两种不同感受的人。
　　她揉了揉眉心，怀疑最近是否因为精神不佳，思维显得有些凌乱，以至于思考问题没能像以前那样和柘心有灵犀了，停顿了半刻，她重新问道，有些东西不必看得那么重要，是指？
　　是指有些感情，没有结果的感情。柘回答道。
　　噢，她应了一声。柘反问道，你觉得呢？
　　凝神想，没有结果的感情，也就是它，不必要看得那么重吗？她突然有些莫名难过，问道，柘，我们是不是太单纯了，以至于有些事情明明看得通透并且做到，却一直到现在还有些力不从心。
　　柘说，是的，身边已没有像我们曾经那样把感情看得那么深那么重的人了。柘说这话的时候，她似乎感到了萦绕在柘身边无尽的苍凉，晕散不开。
　　叹道，我突然觉得，差一点，我们就无法自拔了…是啊，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似乎掉入万劫不复有的深渊。
　　柘说，是啊！不过以后，我想我不会再那样了！
　　她没有说什么，只感到突然的心悸，她说，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得要复杂得多。
　　柘回答道，所以我在慢慢的变，如果不改变，以后吃亏的就是我们。
　　雨又开始下了，她可以听到它们落在窗台的＂啪嗒＂生，一声声在心里荡起层层回音。她问道，真的要变吗，变成什么样子的呢？
　　柘认真道，我也不知道，变精明点，有防人之心。随后，又补充道，其实我也不变不到那样。
　　她叹了口气，脸上是无尽的茫然，是啊…不知道该变成什么样子！
　　柘说，人哪有那么容易变，不是说要变就能变的。
　　有稍纵即逝的后怕闪过脑海，她说道，也许，变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柘略带认真地说道，我们从没有回去过，经历过一段单纯就可以了，在符合自己的年龄的情况下，要有符合年龄的自己。
　　嗯。她重重地答道。她是懂的。
　　柘又继续说道，在该单纯的年龄单纯过就够了，在不该单纯的年龄就该成熟精明点，因为要生存，还要生活。
　　她有些困，蓦地又想起那句读起来微微心疼的句子，说道，所以，要有多勇敢，才敢念念不忘呢？若不够勇敢，又为何要念念不忘？给自己留条生路，因为生活要继续……
　　柘应道，是啊，生活是理性的，我们也得让自己理性，以适应。
　　她＂嗯＂了一声，精神有些恍惚，总感觉体力不支，对柘说道，我睡会儿，晚点聊。说完，变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阴霾久聚不散，老槐树被雨清洗地看起来越发清亮，窗外是下着大雨的，将至正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