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细雨沥沥的日子,她和男友吵了架,怒气冲冲地从男友处出来。本来心情就坏,经过一个斜坡时,脚下的自行车一滑,不仅车滑出老远,措手不及中,她的手臂和膝盖全破了,有殷殷的血渗出来,融进地上的积水,血水蜿蜒地向前爬行,像一条触目惊心的蛇。 他路过时,她早已坐在原地痛哭起来。不知哭了多久,她感觉不再有雨淋在身上,抬头看时,一位撑着伞的男子正在凝视着她,他的伞全撑在她身体上方,豆大的雨点纷纷跳到他脸上,又顺着脸颊碎成无数片流淌下来。 再见他,她已经跟男友和好如初。下班的时候,她从公司出来,一眼便看到面前站得笔直的他。看到她,他眼睛也一亮,大步走过来,手里举一个卡通扣,说:"我清理车子时发现的。"那个小小的卡通扣,是她在一个小摊上买的,价格便宜,随意地挂在包上,随意到将它丢了也全然不知。她愣在那里,一个毫不重要的卡通扣,他竟会如此认真给她送来。 没有多久,她又跟男友吵架了。她和男友总是吵架,就像言情小说里经常出现的欢喜冤家。男友素来没有劝她的习惯,头也不回地丢下她走了。她的心情很糟糕,突然想起了他。她找出第一次见面时他留下的电话,毫不掩饰地告诉他,希望他能来陪陪她。 他很快赶来了。坐在车上,她支使他一直朝前开,这个城市的夜色在窗外不停掠过,她用激动的声音声情并茂地控诉男友。他面带微笑,并不说话,见她越来越激动,便打开了音乐。是那种缓慢轻柔的音乐,音量不大不小,像泉水一样,叮咚跳跃着进入她的耳朵。控诉累了,她静下来,想起刚才的表现,不免觉得好笑:"是不是很讨厌听我说这些毫无趣味的废话?"他答:"其实我很喜欢听你说话,哪怕是废话。" 就这样,她反反复复跟男友吵架、和好的时候,她眼里只有男友,跟男友吵架了,她才会想起他。有一次,打电话让他过来,夜已经很深。跟平常一样,他很快赶来,只是她激动的控诉时,他频繁咳嗽着。她控诉得越来越激动,他咳嗽得也越来越剧烈。看得出来,他努力想控制自己,好几次甚至用力捂嘴,只是达不到捂嘴的效果,反而将咳嗽压抑得更剧烈更长久,仿佛心肝脾肺随时有咳出来的危险。她终于激动不起来了,忍不住问他:"你没事吧?"他赶紧答:"没事没事,我真的没事。"他脸上满是歉疚,似乎他不应该这样,唯恐她因此控诉得不够痛快。那一刻,她心里不知有多难受。他病得这样厉害,却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听一切毫不相干的废话。她突然觉得自己又自私又冷酷,一直以来,他都在无怨无悔地付出,随叫随到,他笑呵呵按她的要求去做,他为什么对她这样好?她不是傻瓜,答案其实早就知道。只不过,她那分分合合的生活,也实在需要一个毫无怨言的好人,时不时出来调解一下。至于这个好人感受如何,是不是被她欺骗了利用了玩弄了,她从没有想过! 这天晚上,她好说歹说,他才肯跟她去一家营业的门诊部治疗。在门诊部吊点滴的时候,她陪着他,第一次轻言细语地和他说话,轻得就像那天他放给她听的音乐。从门诊部出来,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说:"谢谢你。"谢谢你,三个平常的字,他用嘶哑的嗓子说得很深情。她不好意思挣脱他,却还是心一狠,果断将手从他温 暖的手里抽出来。 第二天,她换了手机号码,她将他的电话从手机里删掉,她交代所有同事,以后他打来找她的电话,一律说她不在。当然,她再没有联系过他,哪怕她跟男友吵得再厉害,哪怕他疯了一样打她办公室电话,哪怕他长期赶在上下班前笔直地站在公司门口等她……她仍然继续着狠心,坚持不再见他,不再接他的电话,上下班像捉迷藏一样从后门进出……她向来不是果断决绝的人,但她知道,在他面前,她只能果断一点,再果断一点。她要用最锋利的利器伤害他,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忘记她。她还知道,她不是一心二用的女人,她的爱全给了男友,她不可能,也不愿意再挤出一点多余来敷衍他,敷衍明显对他是一种不公。 有时候,其实离开也是一种爱。她不能给他期望的那种爱,就只能选择离开。他要的爱,以后自然有善良的女孩肯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