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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也第三十一节消弭得病


  我离开法官后,还没有回到家里,远远的就看见了阿梅,她正抱着消弭急急忙忙的往外走。我忍不住喊道。阿梅看到我,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
  我快步走过去,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呀?
  还能去哪里呢?就是去找你呗。
  怎么了?
  消弭……消弭发烧,昏迷不醒。
  哟!真的。我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
  怎么办啰?阿梅一连问着怎么办。一边哭了起来,我第一次看到她流泪,把我的心都哭碎了。
  过了一会儿,才猛然醒悟过来,才从阿梅手上接过消弭,大步向街上走去。阿梅跟在我身后,小跑着。这个时候,完全看不到她之前杀日本人的英姿。
  我说,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你先回去吧。
  不!孩子病了,就算我回去。也不会安心的。
  感冒发烧是一些常见病,之前,我的母亲都是弄些土方子,或者开两剂中药,每次休息一两天就好了。为了慎重起见,今天决定去街上,西医打针会好得快些。我一边走一边告诉阿梅说。
  好的。我听你的。阿梅紧跟着我。
  医生见到我们,让孩子平躺着,然后解开衣扣,拿着听诊器插进衣服里。过了一会儿,拿出口表在灯光下照了照,才表情凝重的告诉我们,你的孩子,可能得的是急性麻疹。我们这里没有条件。请不要当误时间了,保险起见,赶快去县城吧。
  阿梅听到了,昏厥过去了。
  我说,医生啊,已经是晚上了,去县城有那么远,没有车子的话,会当误最佳治疗时机。不如您先打一针,稳定下来了。我们明天清早就去县城。
  医生摇摇头,不是我不肯打针。而是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这种药。
  听医生这么说,我没有多想,只是要求医生看好我的妻子,我抱着小孩消失在茫茫的黒夜里……
  医生点点头,你就效心的去吧。
  二三十里的路程,我紧赶慢赶,一个小时就到了,全速跑步的速度。大冬天的,整个人都被汗水浸透了。医生接过小孩,按照在镇医院的步骤做完了,才摇摇头说,小孩得的是麻痹症。
  我的目光一直盯着医生,好像停止了呼吸,我知道。我凶巴巴的说。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一点送到医院来呢?
  我问,是不是还要去上面的医院呀?
  医生说,没有必要。已经没有了脉膞了。
  什么?我疯了一样的抓住医生。
  两个医生见我疯了,也被吓住了,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往门口退了退,突然飞也似的跑了。我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眼睛愣愣的看着病床上的孩子,怎么也不敢相信,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有了呢?
  我抱着消弭摇摇晃晃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膝黑的大地刮着呼呼的风。我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头发上的雪加上我的体温,已经成了混合物不断的往身上滴落。胸对背的疼痛变成了冷嗖嗖的风,像刀子一般戳着我的心。当我站在家对门的山上,突然停住脚步。我好像冷静了,把孩子放下来,用外套包裹着。拿根木头不断地戳着土,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戳。好不容易戳了个坑,看着这个即将成为孩子的安身之处,再看看孩子,他静静的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我冰冷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想到还要亲自把自己的孩子埋了,这是多么的残忍的事情。我立即又把坑填平了,再次把孩子抱起来,就这样抱着,一直到天亮了,才又把那个坑扒开,我成了冷面杀手……
  天亮的时候,我才擦干眼泪,向街上走去。
  我要了两壶酒,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的,在街上疯狂起来。一直到喊累了没有力气了,才在一棵大树下睡着了。这一睡就睡到第二天早上,才被冷冷的风吹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想起了阿梅。是的,我应该回家去。可是,当我想到我的孩子,想到是我亲手把他埋了,我发现我原来是多么的残忍!
  就是这个瞬间,委实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我有气无力的站起来,看着天空,天空灰蒙蒙的。雪,好像没有昨晚的大,看上去倒像是结了溜沥鬼,走在路上的人不断的打滑。仿佛动一下,身上地上,我的周围稀稀疏疏的响,我打了个寒颤,缩着身子向前方挪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我身边。他喊道,原来是阿米啊!
  他本来两手插进袖子里的,也是缩着身子。看到我,赶紧抓住我的胳膊,说你这是干什么呢?
  见到大队长,倾刻,就像遇到久别的亲人,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孙字还没有喊出来,眼泪先出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孙立大队长看着我问。
  哎呀!我的儿子没有了啊!
  怎么了?几天不见,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
  ……
  一阵长长的沉默之后,他拉着我走进一条巷子里,在一个隐秘的茶楼里坐下。要了两壶酒,说真是想不到啊,才离开几天,就经历了散子之痛,倾财之伤。
  我说,现在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孤儿了,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穷人……说着说着,又要流泪了。
  孙立大队长见我这样,也跟着难过。沉默了良久才说,来吧,喝一口,一醉解千愁。
  解愁?我冷冷的笑了一下,只怕是举杯消愁愁更愁。
  这?
  是啊!我说,我昨天早上喝了两壶酒,一直醉到刚才见到你的时候。可我醒过来了,愁依然像天空一样阴沉沉的,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啊?你就在那棵树下睡了一天一晚啊?
  哎呀!我现在是行尸走肉呢。
  我看,事情既然已经遇上了,还不如想开些。
  我也不想这样。可这种疼痛……是在割肉啊!
  阿梅那边……?
  是啊,我该怎么向她交代?
  不管怎样,总是要面对的,你还是先回去吧。好好开导开导她。
  而阿梅,在诊所里也是如坐针毯,一分一秒都难熬。当她醒来之后,吵着闹着要去医院,可医生说,你这个身体,不行啊。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去了。医院的人告诉她,昨晚是来了一个人,小孩已经死了。
  阿梅听说后,当场就晕倒了。
  我要回去,发生这么大的事,阿梅肯定受不了……可是,我该怎么给她安慰?
  大队长说,事以至此,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我说,我还是不要回去了。
  为什么?
  眼不见心不烦呗。
  大队长说,你自己想好。
  不过,我能去哪里呢?
  我倒是有个地方可以去。只是这种情况下,我不想说。
  快说,什么地方?
  还是去耒阳。
  耒阳?日本人的机场不是已经炸了么?
  机场是炸了,可那里还有日本兵。听说又从重庆方面派来了一个叫三本的特务,他是个中国通。对间蝶与反间蝶都非常的了得。上级指示我们,为了减少牺牲,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杀了他。
  好啊!
  只是,你不觉得?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阿梅醒来了,不是会更加挂念你么?
  哎呀,我的大队长,什么时候学着婆婆妈妈了。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懂得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在国家危难之际,我岂能做缩头乌龟。
  我就是觉得,这样做太不地道了。
  不怪你。
  你想啊,现在去打仗,明明就是去送死嘛。
  不一定。我说。
  大队长愣愣的看着我,不想说什么了。
  为什么这么看我?我觉得,什么事情都有例外。我肯定是个例外。
  既然你这样坚持,我也不好再劝你了。
  这就对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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