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省城医院了。据说是从战地医院转到当地医院再转到省城来的。几次三番,总算是捡回来一条命。见我醒来了,护士小姐惊喜的站起来,找医生去了。医生则表示怀疑,说不会吧?像他这种情况,就算醒来,没有三年五载的,怎么可能!炮弹是在他不足两米的地方爆炸的,就像在河里炸鱼,几乎整个内脏都破损了,脑部神经还受到重创。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没有三五年时间,那是不可能好起来的。但说归说,医生还是往病房走过来了。 这是在哪里呢?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问护士。 这是在省城。护士告诉我。 我好像睡了很久? 护士说,是啊!一年多时间了,不容易啊!我明显感觉到护士兴奋的样子,说你先休息吧。 医生摇摇头,真是奇迹呀。 很严重吗?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医生。 医生笑了笑,你打仗是英雄,没想到在医学上也创造了奇迹。 我莫名其妙。忽然间就想起了孙立大队长,问道,大队长人呢? 护士摇摇头,说不知道你说什么。 就是战场上和我站在一起的大队长呀!他呢?怎么样了? 真的不知道,你是从地方医院送过来的。 一时间,我又问了狗哇子和李队长,可是,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我只有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静静的想他们。突然,阿梅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这个让我日思夜想、念念不忘的人。竟然在失去消弭之后离开了她,这无异于是雪上加霜啊!亏我还是男人!我立刻大声喊道,我要出院,我要回家去! 医生说,回家去?你这种情况应该不可以。 不行也得行,我斩钉截铁的说。 医生想了想,我们马上就给你做全面检查。如果各项指标都正常,就让你回去。好不好?等等啊! 要多长时间呢?我急切的问。 两三天吧。 这么久?我不要做检查了,肯定正常。我拍着胸脯保证。 不要急嘛。我们都是为你好。 让我出院吧。我不会怪你们的。真的。 我一个人走在街上,凭记忆发现这些城里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新政府的工作正整然有序的进行中,一些地方在打土豪分田地。有了土地的人们欢天喜地,城里城外一片繁荣的景象。 我回到离别的故乡,二毛很远就看见了我,一边大声喊道一边向我招手。真的是你啊?阿米哥。 经历了生离死别,再次的重逢,感到格外亲切。我们相拥而泣。 真的是你吗?二毛问我。 我点点头告诉他。 如果是这样,我要向你报喜了。 喜从何来?我不屑的问。 哎呀,你赶快回家去吧。抗日,你知道吗?你的儿子,都三岁了呢。他叫抗日。 你是说我有个儿子? 是啊是啊。 开什么玩笑? 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嫂子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 当我三步并着两步跑到家时,阿梅却把自己反锁在屋里,任凭我怎么呼叫都不回应。这个时候,二毛也追着我回来了,也帮着我喊门。嫂子,你就开开门吧,阿米哥都回来了,应该开心才对呀。 我把二毛拉开,说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我站在门口,说阿梅呀,当初离开你,确实是我不对。是我太自私,只知道自己痛苦,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可是,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也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呀。我是见到孙大队长后,想也没想就去了耒阳,之后就是训练就是打仗,我把愤怒变成了杀日本鬼子的动力。在激烈的战斗中,我犹豫了,想起再也看不到你了,我就后悔了。我是不幸中的万幸啊,炮弹把我炸得不醒人世。是经过战地医院抢救,后又转到地方医院,最后到省级医院,都两三年的时间了。都说我肯定成植物人了。我命大呀,我还是醒来了。当我醍来的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你,我一刻也没有待了,甚至连检查结果都没拿就回家了。我后悔呀!我对不住你呀。我保证,从今往后,永远不会离开你了。 我的道歉,没能感动上帝。阿梅始终不门打开,我急了,一定是出问题了,当我踢开门,看见她像根绳子一样缩在地上。我一把把她抱住。这个坚强的女人,熬过了严寒,熬过了痛苦。却经受不住黎明前的黑暗,看到我之后,真可谓是悲喜交织……她再也支撑不住了。我默默地看着她,我的视线模糊了,她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阿梅睁开眼睛后,紧紧的抱住我的头,放肆的哭。哭吧,她擂着我的胸,敲打着我的肩膀,不一会又抓住我的头发。她要把这些年失去消弭的痛,把对我的思念统统的哭出来。她要把这些年对抗日的到来和欣慰哭出来…… 她终于等到了我,这些年的苦总算没有白吃! 在悲伤欣喜中迎来了新中国的到来! 她休息了一会儿,终于起来了,炒了几个菜,烫了壶老酒,然后又把平时玩得好的邻居都叫来了。 我抱着儿子问道,这就是抗日? 阿梅娇嗔的点点头,要孩子喊爹。 我的?我故意问她。 废话。阿梅骂道。 抗日却推开了我,问道,是爹爹吗?怎么才回来呢? 是的。你爹是大英雄。才从医院回来的。 大英雄?孩子疑惑着,一脸的稚气。 这个时候,邻居们听说我回来了,都陸陸续续的过来了。慢慢的人越来越多,桌子根本围不了了。阿梅又架了个桌子,炒了几碗菜,还是坐不了。这一天又把阿梅累得不行了。但看得出来,她很高兴,人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来,一点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