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看这个世界的第一眼,和我现在每天起床睁眼看周遭世界的第一眼是完全两种不同的看法。 前一个"第一眼"入眼的是新鲜的、前所未见的事物,它们在我出生之后的若干年里密集入眼,构建着现在的我赖以存在的自我感觉基础。后一个"第一眼"已经不知如何追寻它从前一个"第一眼"转变的开端——这一眼渐渐成为时间先后顺序的指代。后一个"第一眼"的感觉更多的是熟悉,是对自我存在的一种确认,还有一种确认之后随之而来的安全感。 很多年之前,每个人的眼睛是开着的,同时心也是开着的——接收来自外在世界的各种刺激,同时接受它们对自己可能造成的改观。很多年之后,许多人的眼睛还是睁开的状态,心却不再保持开放——依旧要接收无穷无尽的信息,却有了各种各样的"应该"、"不应该"、"需要"、"不需要"等等类似的心中律条来考量信息的可接受性。 这些心中律条来自于成长中的管束,管束的目的是让自然人成为社会人——这是一种责任感十足的话,像一些苦口婆心、悔不当初的经验之谈:人是离不开社会的,无法改变的时候就得学着适应。 这句话的前半句,当我逐渐从过于沉默和自闭的漫长青春期里走出来,越来越能够体悟出它的深意。而对于后边那句却越来越感觉到它的苍白。这后半句话被人们过度强调它的一个亮点——适应。 适应的完整含义,是不是指在亲自尝试觉得不合适之后的一种选择?是不是指自我感觉建立后自然而然的回归?是不是身体力行努力过后的自我觉悟? 也许是汉语表达含蓄而不不直接的原因,往往简单的两个字包含着丰富的含义,比如"适应"被人们偏颇地强调"应",而把"应"之前那个"适"的过程给忽略掉。 "适者生存"的智慧是从血淋淋的时间过往中总结出来的,当它被一代代没有了第一手经验地流传颂扬的时候,也逐渐失去了它睿智的一面。这四个字和刚学会说话没多久的孩子口中的古诗绝句一样:只有声音,没有内涵。能得到的是帮人口中的赞赏,却不是自悟后的豁然开朗。而被他人赞赏喂养惯得叼了嘴的人,紧抱着支撑它受到他人赞赏的"适者生存"的教条,渐渐只能在一种环境下生存下来。 那些别人口中的经验智慧,没有了自我亲身经验的应和,就是一根绳索。被这根绳索捆绑住的人只知道绳子是用来捆东西的,却不知道它还可以用来挣脱。 世界之大,绝非他人的经验就能带人去体会它的全部。当被经验捆绑,人看到的都是不对,不合理,不可以,不能接受。人在这种看什么都别扭的情况下,生活的世界只能是越来越小。如果人选择了待在自己所营造的世界中,那还能安心自得;但若还惦念着他人口中大世界的经验,就无法获得安宁。 看书、看电影、看电视,有这样一种体会:不好看的原因之一会是没有沉浸其中、没有入戏。类比一下,那些第一眼觉得不能接受的人和事,因为有些先入为主的他人经验作祟,所以看上去面目可憎。 抛开他人经验,主动去制造自己的经验,会发现自己对事对人的接受性比想象中大得多。当准备好了接受更多,世界也就近在眼前,伸手可及了。 这么说来,题目就要改成,乐意接受,世界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