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孩的眼睛

　　山东鸿正律师事务所的青年律师肖正阳正准备穿隔离衣进手术室，电话响了，是鸿正律师事务所的马主任打来的，他说：＂正阳，有个案子要你马上去了解一下，材料都在小刘那里，20分钟后小刘去医院门口接你。＂妻子小雅剖腹产刚刚被推进手术室，正阳准备全程陪伴的，任务在身，只好对守在产房外焦急的岳父岳母简单交代一下就匆匆走了。
　　案子并不复杂，事发2014年后正月初十，夏津县郑保屯镇邢庄村民曲长水到同村的曲永富家里喝酒，两人的孩子在院子里放鞭炮，曲长水的儿子水孩被鞭炮崩到了眼睛，起初并无大碍，只是眼角红肿，脸颊擦伤，第二天孩子左眼就看不清东西，牵扯两家关系不错，曲永富知道后提了东西上门看望水孩，还带了水孩去县医院看眼。一番检查后，两家人同时傻了：水孩的左眼失明。两家没有走法律程序，曲永富主动拿出了十万元，算是赔偿。两家关系并没有因此疏远，而是走得更近，曲长水说：＂永富兄弟，这事别让外人知道，关系到咱小儿将来找媳妇呢。＂水孩的左眼消肿后外观上看不出与右眼有啥两样。按说事情就此完结了，谁知，前几天，曲永富一纸诉状告曲长水勒索。
　　作为律师，首先要了解案情，调查取证有关证据，然后再提起诉讼或采取相应的法律途径解决纠纷。在满是飞绒的院子里，律师正阳和委托人曲长水展开对话，夫妻俩穿着工作服戴着帽子口罩一边照看着梳绒机一边回答律师问话，水孩在挤吧吧的院子一角玩着拼图。事情来龙去脉大致还是那样。曲长水说孩子是在曲永富家受的伤，他也主动赔偿了十万元，看在邻里交情上，他也就认了，换了非亲非故的人，孩子这只眼还不得赔个百八十万的？这关系到孩子今后的生活，谁愿意嫁个瞎子？再说，还不知道右眼会不会受影响呢。他才赔了十万，还后悔，要打官司，我不怕，打哪儿我都奉陪，我还觉得吃亏了，想说道说道呢。
　　期间正阳接了岳父报喜的电话，手术很顺利，男孩，7斤2两，母子平安。不一会就从微信上发来了娘俩的照片，疲惫的小雅善解人意地说：＂正阳，你忙你的，我们有爸妈照顾，没事。＂
　　带着初为人父的激动与喜悦，正阳蹲下身子去摸水孩的头，孩子却仿佛受惊一般迅速逃进屋里。
　　山东鸿正律师事务所始建于2009年4月，是德州市首批个人独资律师事务所，自其成立以来，以＂厚德崇法，诚信公正＂为宗旨，以经济和社会发展为依托，扎实有效地开展法律服务工作，致力于提供一流的商业与诉讼法律服务，鸿正律师事务所现已成为一家提供全方位法律服务、在许多法律服务专业领域占据领先地位的律师事务所。 2012年1月被中国法学会授予全国优秀律师事务所。律师肖正阳凭借扎实的法律功底、丰富的执业经验和高尚的职业操守，获得 ＂全国党员律师标兵＂、＂山东省优秀律师＂、＂德州市十佳律师＂等荣誉称号，尤其善长调解，算是事务所年轻有为的金牌律师。
　　仅一墙之隔的曲永富家，有一间五、六平方的屋子做了客厅，他们家雇了工人看机器，他说曲长水用讹来的钱新添了2台梳绒机，把卧室和客厅里都安上了，过日子太欺。十万块钱其实不是什么大钱，正常一年的收入，只是这小子黑心，拿水孩的眼睛说事，他家水孩左眼失明是先天性的。
　　＂哦？＂正阳律师接过曲永富递过的茶水，里面刚好落进一根细绒，他顺势用手捞起抹在身上，憨笑着：＂家里到处是这东西，难免吃不进喝不进的。＂也是渴了，正阳一饮而尽。曲永富说，是儿子春生无意中说起他和水孩从前玩藏猫猫时水孩只捂起右眼，说他左眼看不见东西，还说骗人是小狗。他因此起疑，到曲长水家里质问，曲长水死不承认，他偷偷问过水孩：＂仔，什么时候眼睛就看不见东西的？＂水孩吭哧了半天也没说。
　　正阳想找春生谈谈，问起，说是春生去姥姥家了。＂这个死孩子，和水孩铁着呢，看到我告水孩爹，他只说是说着玩的，再问不出啥来了。＂
　　看来，只有从孩子身上找突破口了。
　　过了村西头的河就是春生的姥姥家，从邢村出来，正阳直接就打听着去了。车在桥上开过，好像是水孩，和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儿拿着水枪滋着玩。正阳停下车，招呼水孩。水孩一愣怔，转头对男孩说：＂春生快跑！＂男孩折下桥就不见了。正阳拽住了也准备跑的水孩。水孩皱着眉头气鼓鼓地样子：＂你们再这么弄，我就和春生一块离家出走！＂
　　对于证据的效力，如果仅针对双方协商来说，只要是小孩子在没有受到引诱、威胁等情况下，将自己见到的，听到的表述下来，是符合证据的形式标准。但是到了法院的层面，只要与小孩子的认知程度相当的证据，经过质证可以认定其效力。
　　正阳问：＂你和春生很要好？＂水孩点点头。＂可是春生放鞭炮的时候把你的眼睛弄坏了。＂＂他又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没跑快么。＂＂弄伤了眼睛是要赔的，他家赔的还不够，应该再赔更多的钱。要是你的眼睛不是春生弄伤的，春生他爸爸不但要要回给你家的十万，还要告你爸爸，没准会把你爸爸抓起来的。＂水孩拧巴着小手不说话。＂如果你的眼睛是春生弄伤的，春生的爸爸就会被抓起来。＂水孩开始吧嗒吧嗒掉泪。＂其实，只要你和春生都说实话，叔叔会帮你们，不让你们的爸爸坐牢。＂正阳掏出纸巾，帮水孩擦眼睛。＂是不是一个眼睛看不见很难受？＂水孩摇摇头。＂那别的小朋友知道你一个眼睛看不见会不会笑话你？＂水孩说：＂春生不会告诉别人！＂正阳似乎明白了。
　　来之前，正阳先到医院跟眼科吴主任沟通过，翻看了当时的诊疗记录，吴主任告诉正阳，因听家属说是鞭炮伤的，就按意外伤处理，没考虑先天性的因素。先天性青光眼或视神经萎缩和其他眼底异常也会造成失明，有的还不容易发现。曾经有个孩子是在五岁时看万花筒时发现自己一只眼睛看不见的，这种情况即使发现，也很难治愈。
　　这不是一个多么复杂的案子，通过交流也看得出两家人都老实巴交，不是强词夺理的刁民，关键是调解。
　　晚上正阳在医院陪床，亲着儿子粉嫩嫩的小脸，看着熟睡的小雅，心里暖暖的，再没有什么比家人健康更幸福的事了。
　　第二天一早，岳父岳母就送来早点，正阳在医院里简单洗漱准备再去邢村，却在门口看到曲长水。
　　水孩眼睛被确诊失明时，两口子整宿没睡，商量着去大医院给水孩医治，说如果医疗费高的话，再找曲永富要。水孩却说：＂我这个眼早就看不见，凭甚赖到春生身上！＂一问才知道，水孩自己早就发现了，怕说出来挨揍，就和春生一直保守着秘密。正在曲长水纠结着该不该把钱退回去时，曲永富就告了他。讹诈在农村可是丢脸的事，背上这赖名，以后儿子找媳妇都难，到这份上，曲长水骑虎难下，只能死不承认了。
　　事情顺利解决，两家人坐在一起，酒桌上和解了，在正阳这个和事佬的见证下，曲长水把买机器花掉的五万元打了欠条连同余下的5万还给曲永富，商议着带水孩去济南看看，曲永富拍着胸脯应承：＂只要水孩的眼睛能治，我出一半的钱！＂
　　电话又响，又是鸿正律师事务所马主任打来的：＂正阳啊，你还在邢村吗？有一对70多岁的老两口要闹离婚呢，你去了解一下情况吧。＂头一次走进夏津县郑保屯镇邢庄村，道路两旁一排排二层小楼显现出村中经济的发展与整洁的村容村貌，但沿着村内的主干道前行150米，在道路一侧，一栋倒塌掉院墙的破旧土胚房夹在小楼之间，让它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正阳就问起过，听说是因为老两口为房子闹离婚呢。
　　嗬，这下，律师肖正阳和邢村算是干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