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的写作状态十分辛苦,就像苦役犯一样。这部长篇小说是准备在《俄罗斯导报》上发表的。小说篇幅较大,一共有六部。其实在11月底,我已经完成了许多内容,还作了修改,但最后还是把它们烧掉了。现在我可以对你讲出实际情况来。其原因是,我自己很不喜欢这些内容。我想尝试一种新的形式和结构,于是重新开始。我日夜工作,但写作效率不太高。我算了一下,我每月要交出的稿子大约为6个印张。这个工作量很大,不过我的精神状态好的话,还是可以按时完成的。小说创作是一门艺术,它要求创作者心情稳定,富于想象力,然而那些讨债的人不断地给我施加压力,甚至威胁要送我进监狱。直到现在我还没有处理好这个问题,也不知道以后是否可以完全解决:有些债主比较开明,同意我提出的推迟5年还债的建议,而另一些债主却让我无法应付。你可以想见,这对我的精神状况产生很大影响,往往一连数日让我的情绪遭到破坏。但我得不间断地写作,因此有时无法做到这一点。正因为如此,我也很难静下心来同朋友们谈谈天。此外,病痛也对我产生很大影响。回国不久,我的癫痫病剧烈发作,好像是要弥补国外3个月没有发作的"缺憾"似的。还有痔疮,近一个月来也一直发作。也许你对这种病还不了解,近三年来每年我都要发作两个月,在2月和3月。一旦发作,有半个月的时间我得一直躺在沙发床上,什么都不能写。而在剩下的半个月我就得完成5个印张的写作。其实我的身体别的都没有什么,但痔疮一犯,就只有躺着,因为只要一离开沙发床,就会全身痉挛,因此,我是站也不能站,坐也不能坐。最近三天,我的情况好了许多,是贝赛尔医生在给我治疗。因此才有可能给你写信谈谈我的情况。要知道,不能给朋友回信是我最大的痛苦。不过未能回信的不是你一个人,还有其他许多朋友,他们在我心中都有着重要地位。 由于境况逼迫,我不得不写信告诉卡特科夫,我愿意将《当代人》杂志所付的稿酬从每印张150卢布降为125卢布。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得此信息十分高兴,因为今年他们的杂志几乎没有小说可以刊登:屠格涅夫什么都没有写,而托尔斯泰已经同他们闹翻了。我的小说让他们喜出望外。但他们十分吝啬,很会算计:他们认为我的小说篇幅很大,大约有25印张,甚至可能超过30印张,每印张125卢布仍然让他们感到付出太大。因此,他们派人到我这里打探底细,还想降低稿酬标准,而我则希望能提高这一标准。现在我和他们正在暗中较劲。他们很想让我去莫斯科面谈有关事宜,而我想看一看再说:如果这部小说很出色,首先发表的三部(大约占一半篇幅)能够在读者中激起强烈反响,我再到莫斯科去,看他们怎么能降低我的稿酬。如果情况好的话,他们还会提高稿酬标准。复活节就要到了,我尽量不去预支稿酬,哪怕手头再紧。属于我的稿酬早晚会给我,如果提前预支,就欠了他们一个人情,再去跟他们讨价还价时,就不太好开口了。大概半月前,1月号的《俄罗斯导报》刊登了我的小说第一部,小说定名为《罪与罚》。现在已经有许多热情赞扬的话送到我的耳中。这部小说确实有不少创新和探索之处。遗憾的是,现在我还无法把它寄给你看。不过你那里没有人订阅《俄罗斯导报》吗? 如果我能如愿完成这部小说,它写得跟我预期的一样,我想今年把它再版的版权卖给出版商,估计可以得到2000到3000卢布。我再版的版权肯定能卖掉,因为迄今为止我的每一部作品都是再版的。我只是担心写下去会不会事与愿违,把它写砸了,对此我有所预感:如果由于债务把我关进监狱,我就必然会写得一团糟,甚至写不下去,那么一切都完了。 ——给弗兰格尔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