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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砒霜当补品这个民族还掀起了世纪最荒


  无论哪个年代,都有人会做蠢事。而越是蒙昧落后的年代,人类就越容易"集体服毒"。
  众所周知,三氧化二砷,也就是我们俗称的砒霜,是一种古老的剧毒。而宫斗剧中最热门毒药鹤顶红,就是一种含有较多杂质的三氧化二砷。
  爱是砒霜,甜到忧伤,《水浒传》中武大郎便是被砒霜所害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对这种毒药避之不及的时候,有一群人却偏偏爱上吃砒霜,他们也因此得名——"食砷者"(Arsenic Eaters)。而这一诡异的小众行为,甚至还在19世纪掀起了一阵自服毒药的风潮。
  19世纪的欧洲,有一个不太惹人瞩目的地区,名为施蒂利亚(Styria,位于现今奥地利 )。除了美景与美酒以外,当地最著名的便是那些以砷块为食的俊男美女。
  有时,这些砷块会被成块地吞服。有时,这些砷块则会被研磨成粉末,洒在面包和熏肉上食用,其中一些人还到了一餐不吃闷得慌的地步。
  施蒂利亚地区的食砷者
  据估计,这一古怪的癖好是在17世纪开始逐步蔓延的。当时,施蒂利亚的采矿业迸发着生机。
  而埋在地下的矿石,通常会受到砷的影响,因而需要用烧炼等手段来获取更纯的金属。在这个过程中,矿石中所含的砷便会与空气发生氧化反应,在烟囱壁处形成三氧化二砷的白色固体,也即我们所说的白砷、砒霜。因为烟囱内会冒出含砷的白色烟雾,当地人则将这些砷块称为"hittrichfeitl",意为"白色的烟雾"。
  为了防止烟囱堵塞,施蒂利亚人会定期铲掉砷块,并加以利用。而这大多数砷块的去向,便是落入当地人的肚子里。
  1851年,一名旅居此地的瑞士医生冯·舒迪(Von Tschudi)便在医学杂志上首次介绍了这些食砷者。
  那里的人,多年以来一直坚持着摄入小剂量的砷。就像服用维生素片一样,他们已经把这种毒物当保健品大量服用。
  他们相信,男人长期服用砷片,可以强身健体,增加活力。对于女人来说,砷片则可以让肤色变得红润粉嫩,体态更加丰满动人。而施蒂利亚海拔较高,当地人还认为这种毒药能让他们在空气稀薄的山上行走或工作时呼吸更顺畅。
  白砷,图源:Public Domain
  根据冯·舒迪医生的最初描述,施蒂利亚人食砷也有个规律,就是愈发沉迷。起初,他们一次只吃不到半粒米大小的砷块。维持一段时间后,他们就会根据自身感觉加大剂量。到后期,一些长期食砷者还会一次性服下了超过致死量的砷块。
  但奇怪的是,这些食砷者就像是对砷产生了耐药性,并没有受到致命伤害。其中一位60岁的老人,已有几十年的食砷史,但其身体依然健壮,无不良反应。
  更夸张的是,食砷者似乎还会对砷块上瘾。如果突然错过一顿砷餐或降低了服用剂量,他们都会感到不适,出现诸如失眠焦虑、胃口不佳、呕吐便秘以及痉挛性疼痛等戒断症状。
  施蒂利亚妇女,图源1873年7月19日, The Illustrated London News
  以毒药为保健品,在哪个年代都有发生,并不算稀奇。过去的人类,还曾大规模地往化妆品和日用品中添加入铅、镭等各种致命元素。但这群食砷者,却在最大程度上勾起人类好奇心——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服用超过致死剂量的砷块,却又活像个没事人?
  砷以元素形式出现时,其毒性是很低的,因为人体不易吸收该元素。但当砷以三氧化二砷的形式出现,其口服半数致死量只有14.6mg/kg。对一个体重为50kg的成年来说,0.1克足以致命。如果纯度够高,一粒黄豆大的白砷就够杀死一个人好几次了。所以说,此事确实蹊跷。
  冯·舒迪医生的所见所闻一经报道,便马上引起了的轰动,当时全世界就一共有三十多家媒体杂志都争相转载报道。
  紧跟其后的,便是质疑声。例如有人指出,医生冯·舒迪(Von Tschudi)只是走访和报道了当地人食砷的情况,并没有食砷者进行排泄物的化学检查,不能算数。
  但很快就有其他学者开始了实地考察,他们访问了当地的十几个医生都证实了施蒂利亚人食砷这一传统的真实性,越来越多细节也被披露。到1875年,一位叫Knapp医生还专门请来两位食砷者做实验,他们分别在大众面前吞下了400毫克三氧化砷和300毫克的硫化砷。第二天这两人仍健康地出现在人群面前,而尿液检查也显示他们确实服用了大量的砷。
  不过这个实验的说服力还不够,现普遍认为施蒂利亚人对砷的耐药性和上瘾性,依然无法得到证实。
  而当时的食砷者之所以没有被毒死,很可能是采用了整块吞服的摄入方式或是砷块纯度太低等原因。这些砷块中的有效成分,只有极少部分能进入血液循环,更多是直接通过消化道排出体外。而食砷者就是在这阴差阳错下逃过一劫的。
  至于他们对砷的依赖性,则认为是某种心理障碍如异食癖等,又或是一种纯粹的习惯。到目前为止,发生在食砷者身上的种种谜题仍未彻底解开。
  但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这群食砷者确实在19世纪掀起了热潮。各大媒体的热烈报道后,很快就出现了一系列的模仿行为,而施蒂利亚的俊男靓女便是最好的广告。
  针对女性的砷产品广告
  而维多利亚时期也出现了各种含砷健品和美容产品,商家还会在广告中以施蒂利亚的食砷传奇为噱头,鼓励消费者外敷内用各种含砷产品。
  其实当时的欧洲,还流行着另一种主动服砷的形式,那就大名鼎鼎的福勒氏溶液(Fowler"s Solution)。这一配方是由英国医生Thomas Fowler独创,主要成为亚砷酸甲,号称能治百病。而在食砷风潮的推波助澜下,这种富勒氏溶液更加受欢迎了。
  幻想着自己也能通过食砷变强壮或变漂亮,这些人仿佛忘记了砷的毒性。
  福勒氏溶液
  事实上,长期服用砷确实会让人面色红润。但这当然和健康没半毛钱的关系。原来是砷能在肌肉组织中滞留引起水肿,并能使毛细血管舒张使皮肤泛红。而这也正好解释了施蒂利亚女性潮红浮肿的面部以及增加的体重。
  但如果长期服用砷块,他们很快就会出现各种慢性砷中毒的症状,如皮肤变黄并逐渐发展成鳞片状的棕黄色老茧,也被称为砷角化病。此外,慢性砷中毒者的头发也会大片脱落,指甲出现白线。
  砷角化病的特征,砷剂进入体内后与含硫基的蛋白质结合,表皮角蛋白因含有较多巯基,故含砷量高,同时由于砷剂抑制了巯基的活性而使酪氨酸酶的活性增加,因而可产生较多的黑素。此外,人体中的酶也含硫,所以砷也破坏酶的功能让人中毒。
  再加上砒霜特殊的防腐作用,食砷者死后也是一个奇观。施蒂利亚的传统丧葬仪式就包括这么项内容——在入土12年后再将尸体从坟墓里挖出。因为那里的墓园用地十分紧缺,所以要将死者的尸骨转移到别的地方,如地窖等埋葬,这样腾出来的墓地就可以为他人所用了。
  然而因为食砷者的尸体通常都会保存完好,即便是12年后再起墓,他们的家人和朋友依然能看清他们的模样,将他们辨认出来。
  詹姆斯·马什(James Marsh)在19世纪30年代才发明了用于检测砷的马什测试法
  其实,在这股食砷风潮之前,人们是知道砒霜的毒性的。作为一种历史悠久的毒药,砷被用来杀人的历史的比用作保健品要长得多。而在砷的化学检测手段还未出现之前,砷甚至称得上是一种"完美毒药"。
  首先,砒霜是没有味道的,其溶于水后也只会让水变得稍微有一点点甜,因此受害者并不容易发现自己被下了毒。
  其次,砷中毒的症状很容易被忽略以及与其他病症混淆,如腹泻、呕吐等。但最重要的,还是砷的无处不在,就算是平民百姓也非常容易获得。
  周星驰电影《九品芝麻官》剧情中的实验,一锅糖水和一斤砒霜比芝麻糊还要糊。砷可溶,但不算易溶,在冷饮中容易产生沉淀,所以一般需要投毒于热饮。
  工业革命以来,人类对各类金属的需求就大幅上涨,而副产品三氧化二砷的产量也水涨船高。为了变废为宝,实业家也将这些有毒的白色固定制成老鼠药、臭虫药等产品获利。
  价格低廉的砒霜,因而也走进了千家万户。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投毒案子的急速攀升。爱丁堡大学的毒理学教授就将砷描述为"最常用于谋杀的毒药"。
  然而讽刺的是,另一方面,民众却又将这些毒物大量地用在了美容和保健上。也就是说,他们明知这玩意的毒性,但依然前赴后继地主动服毒,简直匪夷所思。
  1861年的插画,砷的死亡华尔兹,当年的绿色舞会衣服往往也含砷。图源:Wellcome Library, London/Courtesy Bloomsbury
  而在投毒和食砷的并驾齐驱下,那个年代还诞生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专有名词——"施蒂利亚辩护"。如果受害者有食砷的习惯,那么辩方就可以利用这一漏洞作为开脱罪责的论据。再加上检测手段的不发达,人们也很难说清楚这死者是主动服毒,还是被投毒的。
  例如,阿加莎·克里斯蒂在《阳光下的罪恶》中,就设计了寡妇一角。正因为有个喜食砷的丈夫,她才在谋杀审判中因"施蒂利亚辩护"被无罪释放。
  The Arsenic Eaters of Styria.Scientific American.1869.10.02
  约翰·埃姆斯利.致命元素:毒药的历史[M]毕小青,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2
  凯瑟琳·哈卡普.阿加莎的毒药[M]姜向明,译.漓江出版社.2017
  Derek Doyle.Notoriety to respectability: a short history of arsenic prior to its present day use in haematology[J].BJH.2009,145(3):309-317
  W. Martin Wallau.The Phenomenon of the Styrian Arsenic Eater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iterature, Chemistry, Toxicology, and History of Science-"Strong Poison" or "Simple-Minded Reasoning"? [J]. Angewandte Chemie International Edition.2014,54(52):15622-15631
  https://www.tsu.tw/edu/2024.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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