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女性,我眼中的女性 偏远、贫瘠、生存的本能、母亲的教诲。想的不多,活的还算自由,眼前所见、书籍中所描绘的或许就是世界。灰尘土脸,无从得见广阔的未来,但凡有一点诗意,皆自天上来。 我的一位友人曾经把我比作一位冷静的观察者,她说我将信仰与希望内化于心、经历过泥泞与污秽,但坚持着本真,观察着人类,着迷于万物运行的概念与规律。她说,你仿佛是一个与人世毫不相关的观察者。但在偶尔之中、对于喜爱的人物或事,总能流露出真挚的情感。虽然我不尽是那样认为的,但是这是源于亲密友人的印象,那就大概是这样吧。 如果说人类文明之中诞生的万千思绪、生命的艺术来源于现实的缺憾和苦难,我或许拥有着比常人更为敏感的洞察力,或许能够感受到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或许能将自己的情感更为容易地顺畅表达而出,或许浑噩污浊、或许感到忧伤,或许悲悯世人。与其相对应,我也是歇斯底里的。感性如同火焰、炙热的、悦动的。还有疯狂,我一直执着于的疯狂。那似乎从未停歇过。拘于名为现实的泥泞之中,自诩为理性,了解的不算多也不算少,喜欢本质,喜欢思考,还算不上愚昧。意识和思绪总是飘浮的、游离的。它脱离了束缚,摒弃了无知。思考着一些无止境般、在日常生活似乎毫无用处、没有答案的问题。我热爱着社会科学,但我是不太喜欢人类的,我想我也并没有太爱着生活。那是污秽的、无可奈何的、甚至每一个孩童降临于这个世界也是无法选择的。他们根本没有选择权,仅仅应许了给予他们生命的人的需求罢了。但有件事是绝对的,毋庸置疑的——那充斥污垢与叹息的生命中也能绽放出无垢的、耀眼的莲华。那是奇迹,那是梦想,那是人类文明中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史诗及悲悯万物的伟大"神明"。他们拒绝拘泥于庸俗的教条、敢于与命运抗争、敢于在压迫中奋起。会发热、会发亮、会照耀一切、会禹禹前行、会永不停歇。那是英雄,如同莫比乌斯环一般永远不会迎来终结、如同划破无边黑暗的灼灼之光。那真是极好的,我时常这样想道。 人们时常说我现在正处于生命的韶华,命运的高光。是的,我今年十八岁,一个在诸多青春小说之中被应用的年龄,一个理应怀有少女情思,脆弱又美丽的年龄。但我并不像同龄女孩一样充满活力、努力生活、怀抱着对青涩爱情的粉色情结、秉持着对美好未来的无限希冀。我认为我总是消极的,一定是我自认为能够感受并理解人类一生中的诸多苦涩。我自命不凡、认为相对寻常人拥有更为广阔的格局与视野,偶尔怀抱幻想,一个无趣但还算浪漫的现实主义者。思想上要浪漫,要有情怀,要有诗意,要去爱。一定是这样的,我想。我难以接受流行快餐文化、难以投入快节奏的生活之中,我认为那样很无意义。一个20世纪黄金年代的残魂,一个疯狂的咆哮者、一个孤独的情怀者。拒绝成为资本主义大生产时代下被无意识消费主义引领的一颗可替换的螺丝钉,在我的意识之中,平庸不如死掉。这句话我总是对我母亲讲。我想要写作、想要钻研学术、想要站在更高的地方、想要改变社会的现状、我想要成为光。每次她听到之时只是沉默,叫我把现在做好就可以了。次数多了便随口问问想要写什么、做什么。我也便回复她:写写散文或者小说,搞搞艺术评论,研究哲学,帮助能帮的人。我对于自己着实也是无可奈何的,一个麻烦又可怜的人儿:偶尔放宽思绪,去应付一些冠冕堂皇的形式主义,至少在我家人眼里,这样才会成为一个普通的正常人,一个或许不幸福,或许庸俗、或许对世界一无所知,没有格局、认为眼前所见即是世界,但时常会快乐、拥有平稳生活的令人安心的女儿。 我喜爱在晴朗时日来到庭院,坐在板凳上仰头闭眼感受阳光,那似乎可以窥见天光,进入小眠、陷入幻想:在那里可以不受限制的拥有力量,拥有理想,超脱现实。那是自由的,竭尽全力去做一遭自己真正热爱的、所期望的生活。我是喜爱阳光、也是喜爱夏天的。太阳倾撒光辉于万物之上时,一切事物仿佛才回归到了本初的模样。蝉鸣阵阵,空旷的庭院被注入温度,世界被光辉浸渡成暖色。庭院中的老槐树似乎也有几百岁的年龄了,我的爷爷曾经告诉过我这槐树的事,但那仿佛是被时光尘封、飘浮到好远的思绪。我记不真切了。只是眼前所见的它欣欣向荣,树根粗狂而有张力,它像生命,它不断延伸、落地、生根。枝叶繁茂,生生不息。一部分绿叶被阳光所照耀泛着金光同时,被微风撩动沙沙作响。 阳光洒落在我的身上,那让我感受到生命、热烈,提醒着我是真切地作为人,作为一个女性活着的。那让我感受到生命的实感。好像来自不知名的远方,来自群芳锦簇的花园之中,来自无穷无尽的云端之上。我崇敬的神明,我所期许的光明,构筑着乐园。还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呼唤着我,从泥泞的生活之中也要脱离出来,前行,不断前行。累了,就稍微逃避现实,休息一下吧。生命啊,生命,我歌颂着,报之以歌,感叹于它衍生的种种奇迹,却又憎恶着。我不喜欢如此,但有些时候似乎又是喜欢的。没有苦难,没有不幸,没有星光般微弱但始终存在的温馨,那便不叫生活了。 我出生于一个普通工薪阶层家庭之中。一个四季分明、位于亚热带、微不足道的、中国西南地区的四五线小城市。没有大城市的包罗万象,没有优渥的家庭教育,没有高雅的艺术氛围,也没有什么诗意。有人间的烟火,有拥挤的小巷,有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有绵长阴郁的朦胧雨季,有最朴实之人的理想人生。大多数人们为生计而奔波,没有高远的理想,没见过大世面,禁锢于柴米油盐,辗转于个体家庭。他们劳碌的活着,但始终也是存在温暖的。日出与日落,无声到有声,律动的、跳跃的、欣喜若狂的、不知从何衍生的爱情,街道上车水马龙,声声不绝。那应该是最朴实的幸福,最简单的幸福。不必知道太多东西,不必拥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想法,为了他们所认为的幸福,平凡又珍贵的幸福,编织自己的故事,踏上自己理应前往的道路。对于他们来说都已经竭尽全力了。那是人生的理想式,甜蜜美好之中掺杂着些许忧伤的梦境。那是感性、人类之所以身为人类最为高贵的部分。如果说理性的力量是人类历史宏图上闪现的一抹无法遏制的、如同灯塔的光芒。那么感性的力量将会是人类所有温情柔和的表述、是对生活本质揭示及对生命的讴歌。那一定也是幸福的。我出生于此,我确实出生于此。我认为我是不缺乏爱的、父母虽不能理解我,但他们是爱我的。他们说过,他们是深爱着我的,他们的好女儿,他们生命与爱情的延续,因此希望我以他们的人生价值为标准,普通又幸福的活下去。我当然也爱他们,这是没有办法的。我需要爱,爱构筑了我,爱是我仍存于世的理由。我也想去爱,想要疯狂的去爱、不计后果的去爱。但不要平庸的爱,世俗的爱、泯然众人的爱。我想要热烈的爱,我想要光明,我想要神明,我想要远方的诗,我想要清晨六点的吻。() 我将爱寄托在文字之中,我的琐碎,我的爱情,我的挚友,我的理想,我的感性,我所看到的一切,我想要得到的一切。仔细想来,我的生命向来是没有什么固定支点的。不曾局限于某类事物、也不会因为某件事或者某个人停留,但它不断的延伸,直到任何人看不见的地方。是广义的,又是狭隘的。虽然我总是认为我是不幸的,但是目前回顾起来也没什么后悔的事,因为那样太蠢,我喜欢自由。有些事着实是无能为力的,拥有遗憾的,但是它可一定不能成为束缚我的枷锁。我想大概就是那样的。在心灵和肉体上,都必须贯彻理想,都必须自由。在孩提时期,我是不合群的,灰尘土脸,没受过什么良好教育,不太漂亮,性格太娇气。成长之后略微长开、也因为家庭某些无止境的争执环境及闲来无事的阅读知识积累,总算为思维提供了一点正确的引导。 我身材瘦削、娇小、孱弱,看上去很弱不禁风,甚至很像小孩子。但好在我遗传了母亲雪白、嫩滑的肌肤,在少女时期稍加注意了一点穿搭,大概是拥有了一点身为女性的魅力。我偷偷进过母亲的房间、也悄无声息地打开化妆台使用过她的化妆品。我喜欢红唇,我喜欢红色,我喜欢热情似火。那可以是永不停歇的火焰、可以是将被地平线吞噬的燃烧朝霞、可以是娇艳欲滴的烈焰蔷薇,可以是我所期许的、我渴望成为的。我喜欢展现自己成熟的一面,我喜欢被人当做成熟的、有魅力的女性看待。至少我自己要觉得自己是美的,是拥有女性魅力的,那就美吧。在我真正转变风格之前、不论是谁见到我的第一面,都喜欢称赞我"可爱"。我向来不是很喜欢这个词的。尽管它已经成为表达夸赞的常态、也是当代东亚女性最偏爱的一种风格,我不喜欢被当做不成熟、需要无休止呵护和爱怜对象看待。大概是这样吧。或许是这样吧。"可爱"似乎可以形容一切事物,宠溺的,较为中性的,平平无奇的,需要怜惜的,体格或行为上拥有巨大差异的。喜欢的动物可以称作可爱,脆弱的女性可以称作可爱。但美的事物一定是绝无仅有的、是能够为其惊叹的、是熠熠生辉的、审美的体验是绝无仅有的。我认为那是至高的形容,如同被墨色染透的无垠天空中,温柔光辉环绕的清幽明月,那是惊奇的,那一定是美的,那是我所认为的在一个感性人审美概念中能够给予的最高的评价。 我喜欢戴着帽子,也总是戴着帽子的。黑色皮质贝雷帽,我喜欢斜着戴,戴在头发的右边并稍微固定一下。除非较为剧烈的运动,它能够很微妙地被戴稳。这是我非常喜欢也最常戴的帽子,它好似拥有着将使用者气质及我灵魂中的哀伤具现化的魔力,它能够让我显得略微与众不同,能够更加体现出我的孤独感、我的爱、我的艺术。它格格不入。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伫立,街坊络绎不绝。只有我是孤独的,是不同的,拥有着悲伤与些许的艺术气质,灵魂泥泞而浑浊,但总是凝视着远方。那片遥远的理想国,那个一经陷入便破碎的梦境之中。那也应该称得上美吧。黑色羊毛呢缎带圆顶礼帽,略微的仿男式,是我的另一顶帽子。我喜欢将它稍微往后戴一点,将边缘稍微往上卷一下以至于帽檐不会太低遮住眼睛,那似乎不会让我看上去那么娇小。我向来是不喜欢被当作弱势的一方看待的,我是女性,我体态瘦弱,但我更想要成为一个强势的、完整的、自主的人。我想借此来略微掩盖我身材的缺陷,稍微掩盖我带着些病态的瘦弱,我想要成为美的事物。我将头发剪短,烫成卷发,涂上烈焰般的红唇。在人们夸赞我的词语中也由"可爱"渐渐地变成"漂亮"和"高贵"了。我确实是很满意的,但我的"高贵"或许只是来自不算无知的灵魂吧。我不堪、落魄、却不卑劣。物质上我虽一无所有,但是想要热烈的去爱,去追求。因为这样的话,我或许真的有美的一面。 我是知道的,我想我也早已察觉到了。我出生的地方向来是不缺乏长得漂亮的女人的,这个世界各个地方自然也是不缺乏长得漂亮的女人的。女性的美本身便是不受限制的、但也确实有高低之分,她们自然拥有着千姿百态的美,流散于世界各个地方,不同的生长环境孕育出不尽相同的风情和美。尽管她们不尽然符合我的美学,评判机制过于浮于表面,但放在通俗审美之中,多少也称得上漂亮。她们大多数爱漂亮,但是却不能够真正的漂亮。年龄较小的多沉迷于爱情,沉迷于流行文化,受到通俗教育的熏陶,大多浮于表面,没有太多空闲展望世界,充实修养。你侬我侬的甜言蜜语,与爱慕之人接吻与拥抱、稳定的家庭、简单又普通、周而复始、循环往复般的生活便足以构成一切,足以让她们满意,她们大多数喜欢局限于自己的世界之中。年龄较大些的大多便担心容颜老去,使用大量化妆品与漂亮的裙装将自己打扮得精致漂亮的同时困扰于生活的辗转奔波之中。有些人选择了依靠男性,寻求金主,寻求情人。她们大多娇艳、美丽,如同怒放的蔷薇张狂艳丽、如同灵魂在内的艺术雕像撩人心弦。却也不堪一击。她们最大的资本即是皮囊的美丽,为了享有更高品质的生活,为了能去欧洲度假,为了能住在精致漂亮的别墅之中,拥有豪车,拥有漂亮的花园,拥有体面的一切。她们自恃而自负。但是最终往往也避免不了被抛弃的结局,背负上一些骂名,容颜也逐渐老去,就这样孤单寂寞的、几乎没有留下痕迹的、一生几乎没有自主选择过地悲惨的死去了。而大多数人依旧在容颜衰退的恐慌之中困于生活,思维之上难以打破传统的观念、劳碌于相夫教子与工作,日复一日的憔悴。当然也有独立自主、且拥有底蕴的女性,但不得不承认几千年以来的男权观念确实仍然渗透于社会的各个方面,她们大多数只是缺乏引导、缺乏方向、缺乏一个能够真正帮助她们树立自我的教育体制。这是社会的问题,时代的遗憾,这也是女性的一种悲哀。 我眼中的女性的美学,绝不仅仅限制于一副皮囊之上,当然这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真正能够让一个人为其狂热的、让人长久不息心神萦绕的,是欲望,是欲念。是人类最原始的性冲动与本能。这是人类不可磨灭的劣根性、是绝对无法去除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爱情在欲望之中诞生,欲望直接与性冲动相关联,它存在于一些拥有特殊气质的人身上,欲念与致命的吸引力似乎同时镌刻在深处的灵魂与美丽的皮囊之上。你得是个艺术家、你得是个对美学有高深独到见解之人,你才能察觉到、才能注意到、才能体会到欲望之中那至高无上的美。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如同声声不息的潺潺山泉,万般柔情便会涌上心头。就会点燃一切、就会熊熊燃烧。就会成为被吸引之人眼中绝无仅有的女神。那是至高的美学,那是伟大的艺术。那是生命之光,那点燃了欲念之火。() 我并没有出生于千禧之年,错过了与基督、圣徒并圣城耶路撒冷一起重返地球的时刻,目睹失丧者的复活。但在千禧之年的随后一年,我出生了。那是在夏天,我所热爱的夏天。众多悲离合欢的始源,众多自由革命的发生之刻,众多恋情的无疾而终,众多友人惝恍迷离的、心神驰往的身影。彷徨而踟蹰,纯澈而透明,又明丽而动人。我大概背负了罪孽、大概被神赋予了历经人间苦痛的任务。事实证明似乎确实是这样的,直到这无趣又乏味人生的第十八年,我一直都在仰望。一直在观察。一直都在乞求,总是在嗟叹,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一直是这样的,但是也是毫无用处。我的友人曾将我比作星星,她说,它微弱,渺小,但是一直致力于发光发亮。它一直存在。我或许是一直存在的,我也时常逃离、或许会发光发亮,当我洞察到生命的本质是痛苦之时,我便有些放纵自己了。想要写诗、想要玩乐、想要光明、想要获得幸福。一个再普通不过,但是还算和睦,努力生存的家庭。我当然爱着他们,他们也无条件的爱着我,尽管我是女孩,也没有完全实现他们的期望,那也是他们家族希望的延续,愿望的寄托。我是爱着他们的。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它清晰勾勒出我的轮廓,将我的一切呈现出来。一个孱弱又娇小的形象、似乎稍加不注意、一瞬间之中便会被风刮走。一个弱小到似乎没有实感、会让人担忧什么时候可能就会消失的躯体。刻意涂抹过的红唇、略带浑浊又深邃的褐色眼瞳、温润偏白的肌肤、被人艳羡、称赞过的扁平的腹,纤细的腰、因为好些天待在家中显得略微杂乱的黑色卷发。我喜欢我的头发,是卷曲的、与生俱来如墨般的黑色。我喜欢它。它很美,那有古典而又淡雅的韵味,中国人的风骨。它是我身为亚洲人,身为中国人的证明。我是东方人,虽然我这个人过于的不着边际,与传统典雅的东方女性相差甚远,但那其中自然也是带有情怀与韵味的。我很喜欢。 那是什么时候呢,该说什么好呢。大概是我刚满十八岁没多久的时候。我大病初愈的时候、刚刚高考结束的时候,直面人生又一次失败的时候。我没有哭,因为已经无用了。休学在家已久,早已经哭够了。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优渥的家庭、没有极端优异的成绩。只有着破碎而难以触及的梦,对于神明高尚而又纯粹的祈愿。黄昏时刻的天台刮着剧烈的风,世界被残阳镀成了暖金色,无力而苍白。这里的高度足以俯视城市中心的面貌。街道上仍车水马龙、繁华如故,一些霓虹灯已然亮起,整个城市依旧在它无间断般的循复往常中正常运作,人们的交谈声,孩子的欢笑声,汽车的鸣笛声,广场上的流行乐。那是寻常生活的气息,是周而复始的生活。但在那一刻,一切声音似乎都在我脑内放大,我只觉得嘈杂。我很冷,透骨一般的寒冷。我紧了紧衣服,在衣服口袋中摸索几番后拿出我朋友赠与我的香烟。并生涩地点燃。当她得知我的窘迫处境的时候,并没有说过多的话,我和她对视,她的眼神是无奈的、抱有同情的、也是真诚的。我的朋友啊。我只需理解,只要明白她将我视作友人的珍视便足够了。我也着实感受到了,她是个体谅的、温柔的人。她教我,她告诉我,抽少许的烟或许能够让我好受一点。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后又呼出,着实感觉肺部之中某些压抑的、难以去除的肮脏消逝了一些。我没有呛到,这是我第一次吸烟,我想也会是最后一次吸烟。 西,我重要的友人。我从小相识到大的朋友。和我同岁。适中匀称的身材,白嫩的有点病态的肌肤,中长直发,与我相似的略带浑浊又深邃的褐色瞳孔,纤细窈窕的身姿,特立独行的艺术家。当她行走,当她伫立时。总是拥有与我近似的孤独感、难以捉摸的艺术气质、以及生人勿进般的氛围。这些大多来源于其他人对她的评价,而她铭刻于我心中的模样并不全是那些冠冕堂皇的恭维之词。她的确很美、拥有至高无上的气质。而是她扬起眉毛,冲我微笑,似乎又是闪回的那一瞬间。她热爱艺术,热爱美学,并将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其中。她是我拥有新想法、新概念的时候首当其冲,匆匆去寻觅的第一人。对于政治与社会话题无甚好感,喜欢摇滚,喜欢sex pistol。我一定会是垮掉的一代。她抽着烟说道,咯咯地笑了一下。关注自己的生活就好,所谓政治与社会不都是控制我们的、换了一种形式的工具吗?她说。我们是需要自由的,不论是创作、思想、还是行为之上。我们要拥有足够好的生活。 西拥有着超乎寻常的共情能力。若说文学及艺术提倡的内核即是虚无主义、即是人文关怀、即是爱,即是感性。那她是纯粹的,是我心中爱的代名词。她是温柔的。任何时刻她都能设身处地般为你着想,不会去强迫你,不会去勉强你,会尽己所能去帮助所珍视的人。她拥有美德,那是高尚的。但她不是单纯的,亦或是复杂的,是一种安心感。而我现在更倾向于认为,越是温柔的人,越是经历过常人无法企及的苦难。理解了生活痛苦的本质,仍然能在内心深处拥有希望坦然前行。尽管现在年龄尚小,并未经历太多。但很安心。我是这么想的。但也是时代的折影。每个时代都会有其铸就的独一无二辉煌时刻、而在看不见的背影之中也蕴含了无限的叹息和哀伤。家庭是社会的最小单元,如万千家庭一样,西的家庭普通,但是也拥有着难以言喻的悲伤。一切巧合、一切必然拼凑成零零散散的命运,塑造出人。或许会指向光明,或许会步入深渊。 那是夏天将要迎来终焉之时,那是八月,那是似无休止的绵绵阴雨降临之时。夏天要结束了。许多日没见着晴天了。我这样想着。空气潮湿而厚重,还有一股木质家具的香味。鹧鸪鸣叫凄切婉转、络绎不绝。雨声、雨声、世界仿佛是灰色的。滴答落下房檐的雨水声音循环往复、绵长温和。我走到窗前远眺,窗外是层层起伏的山峰,无不被灰云缠绕,绵延不绝。被雾与阴雨施以模糊的梦境感,是宛如仙境的地方。我将隔蚊虫的纱窗关上后,再将窗户紧闭拉上窗帘。房间瞬间变的灰暗起来,西点亮小木桌上仿古设计的台灯,黑暗之中的房间出现一抹暖色的光,包围着我们。这幅景象温馨又有一丝落寞。她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随意又自然地拿出香烟点燃。深吸一口后倾吐出烟雾。那个动作真是极美的,我这样想道。将手肘撑在小木桌上,托腮观察着她。我们在山上,我们在旅途。在仿佛察觉到世间一切痛苦之后,西对我说道:我们逃亡吧,这世界太残酷了,悲伤的事情太多了。永远只有我们彼此才能理解彼此,我们是永远的朋友。我真想要和你藏到一个与世隔绝,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幼时的西,曾经的西,我很喜欢的西。似乎化作无数幻影而又在此刻重叠。 我和西在那时逃亡了。 一辆银白色保时捷在空荡的公路上疾驰前行。西驾驶着车,我们一同随着音乐高声放歌。落日余晖斜照在空旷的柏油马路,金光灿烂的残阳似轻柔地吻上地平线,空荡荡的画面中疾驰的保时捷放慢速度而逐步定格。一路上我们舍弃了旧日的约束、畅谈着一切,未来的,过去的,可能发生的,以及永恒的:从未改变过的不可思议般的友谊、自第一次见面以来、逐步察觉到的灵魂的共鸣。恍然之间一切忽然安静,世界被落日余晖笼罩镀上温柔的鹅黄色,被阳光染上光辉的脸颊似多了一抹绯红。 "How many road does a man must walk…" 我们欢笑出声,古旧的播放器放出些许嘶哑的歌声后又停顿几秒,歌声随呼啸而过的风飘扬回荡。 末日似乎要降临,末日将要来临了,我们将要跨越苦难,我们梦想前往乐园。 "Welocme to hotel Canifornia…" 与其说是逃亡,更像是私奔。 一支香烟很快被抽完,她随意将其在玻璃制的小巧烟灰缸中按了几下,捻灭后升腾起几缕残烟。窗外依旧在下雨,世界仿佛寂静的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们暂且逃出来了,逃离了那个牢笼,那个我们不想要面对的一切。但我们还得回去。她说。在那之前,我们可得好好享受。获得快乐的前提是我们必须属于自己。我冲她一笑,闭上了眼睛。我能感受到西在注视我。我心意相通的好朋友,我重要的人。在外面的、浮于表面的,那都不是我们自己。我说。在我们彼此面前,才会感到安心。和你度过的时间都是快乐的,那是我很珍贵的回忆。她果然是看着我的,我睁开眼后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侧过身坐在椅子上。我突然想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她说。如果你是男性的话,我们之间的关系说不定就不会像现在一样亲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