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初恋

　　我的初恋是我的表姐夫。我从来没后悔过自己爱上了他。
　　表姐夫是一个表面上看起来很普通，骨子里却充满理想与热情的人。他没有万贯的家财，更没有显赫权势，只是个乡村教师。实在有些卑微。这几年连老婆也跟人走了，他的长相不帅气却很清瘦，也就一米七二左右，背还稍稍有点驮。脸上情绪虽则总是有点低落，但是绝对的目光很有神气！
　　表姐不甘于平淡贫穷的生活，三年前和表姐夫离婚了，然后到外面打工，听说现在傍一大款，整天高级轿车坐着，高档手饰带着，过着非常的豪华奢侈的生活。表姐夫却仍带着一个五岁多的小孩子，住在山沟沟里，一如既往地过着平淡贫穷的生活。
　　曾经，表姐夫对我如亲妹妹般好，上学给我送过中饭。下雨打伞送我回家。尤其有一次我放学很晚，他在门口足足等我四十分钟，着实要我非常感动了。后来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莫名的想他，居然有一次还在梦境梦到他。竟梦见他紧紧搂着我，我贴在他的胸前，好温暖好温暖。醒来时好一阵脸红呀！
　　一年多都没有见过他，他还会时常记起我么？想到他现在的困境，趁寒假期间，我想去看看他。于是，我特意到书店买了几本表姐夫喜欢的书，带了一瓶他喜欢的酒，便登上了通往乡下的大巴车。
　　望着远离城市的车，我陷入沉思：表姐夫现在还喜欢写稿子吗？就是因为他写文，却又换不了油盐柴米，导致生活贫困潦倒，表姐又好吃懒做，所以生活一天不如一天，现在家也不成家的样子。
　　我想，表姐夫这个人挺有文学才华的，却像个孔夫子，大脑总是不开窍，你看看，农村那些半大小子小姑娘们，初中都没念完，就到外面打工赚钱，每年都给家里寄上万元，就表姐夫这死心眼。一份乡村教师的工作一个月连一千元都不到。想到这，我真是又气又无奈。总想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帮助他一下。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终于到他们乡里了，然后拿着书和酒，又走上了一条泥泞小路。天下着毛毛细雨，多日的雨水，把路上的泥浸得熟烂熟烂的，走上去，鞋上浸泡了很多很多的烂泥。遇到这情景，我心中一股怨气冲上心头：要不是表姐夫，我怎么会走在这样的鬼路上呀，平日里，城里宽阔干净的水泥路，我何时受过这种气呀。可又一想，谁叫心里对他有莫名的好感呢！为了喜欢的人，怎么都值得，这样想着浸在脸上的雨水已经不算什么了！
　　走着，雨越下越浓，最后成滴往下落。打开小花伞，大风一起，伞被掀翻，淫雨漂过，沾到脸上，感觉凉意叟叟。
　　唉，这鬼路不知何时是尽头……
　　这段艰难的路，是一心想着表姐夫，单相思的精神支撑着我走完的。
　　眼前，出现一座小小的院子，那墙上的砖，破旧破旧的，原先粉刷的石灰，已稀稀散散地落下大块大块的，偶尔有几处呈现新的，一看就知是后面才补修的。这就是表姐夫的家。
　　那院门是半掩着的，我想：表姐夫肯定在家。我轻轻地敲了敲那院门，然后推门进去，里面静悄悄的，那院坪里一个小孩子坐在地上，拿着几块泥块在写着画着。我想那就是表姐夫的小孩子吧。分别几年，现在已长得高了。
　　那小孩子见有人来，便站起来，便边往房里跑边叫道：＂爸爸，有客人来了。＂
　　＂是谁呀？＂里面传来一阵嘶哑的声音。
　　＂是一位长得漂亮穿得漂亮的大姐姐。＂那小孩应答着。
　　＂哦。＂一声平平淡淡的回答声过后，便听到里面传来开门声。
　　他第一眼看到我时，似乎有些陌生，呆呆地站在那里，足有半分钟，还没有反过神来。看他那模样，虽然刚过三十岁，却已像个老头子了。
　　＂姐夫。＂我面带着微笑叫了一声。
　　＂哦，原来是方雅。＂听到我叫了声姐夫，他记起我来了。然后用他那深沉的双眼，直瞪着我，足足三十秒。然后缓缓道：＂方雅都长这么高了，都变成一个这么美貌的大姑娘了。难怪姐夫认不出来了哦。＂
　　＂谢谢姐夫夸奖。＂
　　＂来来来，坐坐坐。＂姐夫一边收拾着，一边招呼着我。
　　＂姐夫，这是我给你买的书和你喜欢喝的酒。＂我一边把礼物放在桌上，一边说着。
　　环视整个房子，除了一张古式的木桌，还有几把椅子，和一个小电视机什么也没有了。可谓穷的丁当响了！
　　＂姐夫，怎么现在还不买家电呀。现在挺便宜的呀。况且党的政策好，还有送家电下乡活动，政府可以补贴13%。＂
　　＂小丫头你懂什么呀。买家电，政府补贴，还是是被经销商给吞了。本来一千块的，标价却一千五，补几百，还不是跟没补一样。＂表姐夫一脸正经地给我讲了。
　　＂那你平日里怎么样过日子的呀。（指娱乐活动）＂我不解地问道。在现在这人社会，真不知他的空闲时光是如何消遗的。
　　＂来来来，我带你看看。＂看着我一脸疑惑，他带着我，走进他的睡房里，一进去，一张床占了整个房子的三分之二，床上杂乱无章，丢满了脏衣服，被子搅得一堆，没有折叠。还有小孩子的一些玩具。床头那边，丢着一大堆的空酒瓶，仅有的一点空地，摆着一台破电脑，表姐夫见我进房后，便抢先坐在电脑前，说：＂我只写文章，根本没什么空闲的时间。＂
　　＂你就这样写着？＂我仍不解地问道。
　　＂对呀。就这样从早到晚，又从晚到早地写着。累了，就吃点饭，也少到外面去玩。累了，就教教小孩子读书识字。＂
　　＂姐夫真有灵感。＂我听他如此一说，赞道。
　　＂灵什么呀。写不出时，就喝酒。我写文章，就写生活中的琐事，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姐夫真伟大。据说当年李白就是这样的。只要一喝酒就来灵感，早晚姐夫的文章也会成为千古绝唱的。＂一种敬佩之心，从心而起，我忍不住说出口。
　　＂雅雅什么时候如此会说话了，但愿能如你所言。＂表姐夫听到我的话，一下子有了兴致，表情也象有神了。
　　＂我相信表姐夫的书总有一天会出版的，到时候别忘了送一本给我做纪念就可以了！＂我刚说完，他就笑了，第一次见表姐夫笑，竟是那样有点男人的潇洒风流的韵味，脸色红润起来，右脸庞居然还有个酒涡。
　　我觉得表姐夫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中能甘于寂寞，甘于清贫的生活，这样的人其实很了不起的。
　　我带着试探性的口吻问道：＂表姐走了，你一直没再找女朋友，就这样单身过着？＂我真的很想知道表姐夫有没有人在他寂寞的时候陪他。
　　＂是呀，没有女人好呀。没有无休无止的唠叨，没有柴米油盐之烦恼，没有牵肠挂肚的揪心。＂表姐夫说到这里时，一脸的伤感，从他的眼神中，可以读出他的寂寞，也可以读出他的无奈。稍停顿，他指指电脑接着说＂还是它好，没有贫富之分，贫时是我的好兄弟，快乐时亦是我的好哥们。＂说到这，他亦伤感之中透出几分激动。
　　看到他的表情，我觉得有些可怕。
　　表姐夫正值盛年，生理需要也很迫切的（这是人之常情。）想到这里，我很想关心一下。可是，毕竟我还没有过那种经历，想到这个问题，我却开不了口，于是，想委婉地旁敲侧击。
　　我一脸鬼笑道：＂姐夫是不是拜佛吃斋呀。＂
　　＂方雅你问话真古怪。＂表姐夫听我这样一问，可能也不知我心有所指。于是便道：＂姐夫虽然穷，可是肉还是吃得起的。来、来，今天下午，姐夫就做个好吃的菜给你吃。＂
　　吃得姐夫如此一说，心中便想，穷乡僻野，能做什么好吃的呀。不愿扫了姐夫的兴，口中却道＂好呀，好久没吃过姐夫做的佳肴了。＂
　　见姐夫仍启而不发，于是，我又假问道：＂姐夫不想再娶妻了吗？＂
　　姐夫仍用平淡淡的语气道：＂娶妻干啥呀，咱带着小云（姐夫的小孩）过日子多自在，刚才我不是说了没女人的好处吗？＂
　　也许是和表姐的离婚对姐夫的伤害太深。
　　＂那？＂情急之中，我忍不住地就说了这个字，然后满脸羞得通红。
　　表姐夫不是傻瓜，一见我的模样，便知我心中所想，便知我想问，于是他便爽快地说道：＂你是想问我的生理需要是如何满足的吧。这好办，一个人看看电脑里的一些女人裸体照片也可以解决了。＂
　　＂听说，那样时间长了，对身体可是不好的呀！＂
　　＂那能怎么办呢？我也想有个女人陪，可你看我这个样子，谁会考虑我呢！现在女人就认识钱，没办法呀！＂
　　＂那你就这么单身了。＂
　　＂唉，走到哪里，算哪里了！＂
　　表姐夫见我尽是问这些事情，可能是见我刚刚出校门，觉得不太合适，便转移话题说道：＂天要黑了，我做饭去。＂
　　农家小菜，真是好吃，表姐夫炒了一盘白菜心，看上去，虽炒熟了，却翠绿不变，让人食欲不断。我夹了一条，吃上一口，脆、甜、香。真没想到，姐夫有如此之手艺，能把平淡如水的菜心炒得如此香。还有一盘油炸茄子，看上去，原本紫色的茄皮，经他的巧手加工后，却变成金黄金黄的，那香味飘来，惹得我口水真往外流，顾不得斯文，夹了一块，吃上一口，含在嘴里，温温香香的，润滑爽口，一爵一吞，却让人回味无穷。还有一盘西红柿炒蛋，香甜酸甜的味道。红里透黄，看了就让人有食欲。还有一盘鲜鱼（是姐夫在鱼塘里刚捞的）用油炸成金黄色后，用水泡汤，加上几块油豆腐，一看便知又是美味无比。
　　不是我好吃，我心想：＂如果我能嫁个这么会煮菜的老公，一定会很幸福的。怎么表姐就这么不满足呢？还要离婚。＂此时，我对姐夫已产生一种由同情而起的感情，对表姐却产生一种婉惜的恨意。
　　想到这，我的心有点怦怦地跳着，为了掩饰，便夹了一块鱼，说道：＂来姐夫，吃鱼，补补身子。＂
　　刚夹起，准备往姐夫碗上送时，一抬头，姐夫听我一说，也抬眼往前一看，此时刚好四目相望，我的心此刻砰砰直跳。在姐夫的眼神中，我也觉得有种说不清的复杂感觉。如果恰在此时有音乐飘逸过来，我想我可能会意无反顾的倒在他怀里。可是理智上觉得是不是太快了，不应该。
　　小云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微妙的变化，在吵着要吃鱼，我顺手把鱼放到华的碗里，然后柔声道：＂这块大鱼鱼小云哦，吃了，就会更聪明的。＂
　　＂谢谢阿姨。＂
　　一场尴尬就这样化解了。可是，我心内的那份情意，却无法化解。
　　这顿晚饭，我吃得很开心。
　　饭后和姐夫聊天，我觉得很开心，姐夫语言幽默风趣，随时都能引得我眠嘴而笑，这种笑，是最真诚的，没有半点做作。
　　天色不早，我起身告辞，可是，刚才灰蒙蒙的天，却一下子飘起蒙蒙细雨来了，我想等等雨停了再走，可是越等雨反而越下越大。
　　这偏僻之地，车辆也不多，要我走到乡里去搭车，那可太麻烦了。想到这，我真后悔今天的到来。心中只是默默祈祷快来车吧，要是迟了，就没有了到城里的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可是眼前的路，除了稀稀疏疏的行人，却始终没有听到车声。
　　雨越下越大，雨点拍打到窗子上都啪啪直响。我站在路边农房的屋檐下，到后来，雨水成滴沿着屋檐往下滴，滴在头发上，头发越来越湿，到后来成滴的雨水透过我头发，流到脸庞，屋檐外的雨点，落到地上，四处乱溅，我裤脚下部都被浸得很湿了。
　　我心里埋怨道：＂鬼天气呀。＂
　　天越来越黑。我真想往回到表姐夫家，可是，我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正想着，不知何时，我身边已站着一个人，头戴斗笠，身上披着蓑衣，背略驼。来人，正是表姐夫。
　　＂方雅，天色已晚，没有车，就到家里去吧，明天一早，姐夫给你拦车，让你回城里。＂
　　除此之外，可能没有其它的办法。我只得应道。然后跟着姐夫回到他家里。
　　回到家以后。
　　我无聊，便逗小云玩。小云性格内向，却跟我说话不太投机，谈了几句，便到邻居家去了。我一人坐在客厅里，不经意便瞟到了姐夫房里的电脑。便好奇地走进去。
　　姐夫的电脑确实有些破旧。显示器还是老式的，机箱的盖也不知到哪里去了，键盘磨损得厉害。我想：＂姐夫就用这破玩意儿写作呀。＂
　　姐夫的电脑没有上网，可里面存的文章却很多。便随手打开姐夫的文章看起来。这一看，却一发不可收拾，姐夫的文字，清新脱俗，优美高雅，每看完一篇，都心有所获。
　　印象最深的是《我的爱人》，他在里面写到：＂以前，你爱我，我将给你幸福，而今，你已不爱贫穷，你走了，我不拦你，我愿意让你去追求幸福。不过，我将仍在痴痴地等着你……＂
　　读到这里，我觉得姐夫真傻，怎么姐夫像博物馆里的古董呀。但一回想，在物欲横流的时代，能有这种痴情，心中却骂他傻的同时，更有几分感动。我想：一个女人，有一个如此待自己的人，还有何求呀？
　　我感觉有些累，便先睡了，姐夫却仍在码字。
　　躲在床上，我无法入睡，心里还在念着姐夫的诗歌＂我想念你，每一分每一秒，青春会为你驻足，你俏丽而多情的美在春天的花开季节里，在我心底留下不能逝却的回忆！＂哎呀，如此美丽的诗句，如果是给我写的多好呀，想着，想着，我就浅浅地笑了，假如真的有一天，我成为他的心上人，他会给我写天下最美丽的诗句么？
　　忽然觉得有点口渴，我起身倒水。＂方雅，还没睡呢，明天一早，还要赶车呢！＂＂恩，我喝杯水，就睡了！＂
　　躺下还是睡不着，如果这次走了，不知何时才能和姐夫再见一面呢！也许这一别，又要半年多了。我该怎么和他说呢？
　　＂姐夫，我很想你！＂＂姐夫，我喜欢你！＂
　　＂姐夫，我想我来替姐姐完成她没做完的事情好么？＂这三句话，在我耳边反复重复着，我一想脸都红了，我究竟该怎么说呢！我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感受。
　　起身，走到还在写作的姐夫身旁。＂姐夫，你别太累了，我不明白你这样写稿子，也没有收入是为了什么？＂＂雅雅，你说有钱不一定幸福对么？精神的充实内心的快乐，才是最真实的，你说对么？＂＂姐夫，说的真好！＂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的小手一下子握住姐夫电脑前的手说：＂姐夫，我想替我姐姐做她没做完的事情，陪你……＂＂雅雅，你说什么呀？你一定是喝醉了吧！＂被他如此一说，我都要急了。＂我没醉，我就是想替姐姐照顾你，真的！＂我急切切地说。眼泪几乎要流出来了。他看我哭了，他也一下子哭出来了。＂雅雅。你还小，前途还很光明！＂＂不，我就是喜欢你，姐夫！＂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将我拥入怀中，我一下子觉得好温暖，好温暖！和梦镜一样呀！不会是梦吧，咬一下自己的手，哦，真的痛！
　　＂雅雅，你怎么咬自己的手呢！＂表姐夫俯身看着我。
　　＂呵呵，我看是做梦么？＂我开心地说。
　　＂天晚了，早些睡吧！有些事也急不得呀！还要慎重考虑才好呢！＂姐夫给我盖好了被子，我觉得无比温暖与幸福！
　　一夜睡的很安稳，终于诉诸忠肠，总比憋在心里要好些呀！
　　早晨，姐夫唤我起床，我觉得真的好幸福，他已经将早点做好了，三个煮蛋，一些稀饭，还有他亲手腌制的咸菜。＂姐夫真出色，自己还会腌咸菜呀，我尝尝怎么样！＂我边说着，边夹了一根咸菜进嘴里，很脆的味道也不很咸，真的不错呀！
　　＂一会我送你走！＂姐夫好象昨晚的事情没发生一样，什么都没有提到！
　　＂如果，我想多住几天呢！＂我笑着说。
　　＂多住几天，不还是要走么？那件事情我劝你还是慎重考虑才好呀！＂姐夫一脸的郑重望者我。
　　＂哦，不要考虑了，我都想了很多次了！姐夫，我会等你，等你考虑清楚的！＂我也是表情很严肃！
　　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有说话。一路寂寞地走向车站。
　　在车站，他送我时，眼光紧紧盯着我，然后泪水夺目而出了。拉着我的手，有一阵子，我觉得那时间过得好长好长呀！＂雅雅，谢谢你！＂他深情地望着我说。
　　＂好，回来有时间来城里看我吧！＂我说完，他将拉我的手，向前一拥，我又一次倒在他的怀里。
　　好象最多三分钟吧，他一下子很快推开我，说：＂过些日子，我们会见面的。＂
　　就这样他目送我离开。上了车，车子在飞涨的泥土上剧烈地颠簸着。象这份需要等待的爱情一样。内心在斗争着。
　　三个星期以后，我在宿舍楼的六楼的窗子前，看到一个男人的矫健身影，脚步好象比原来走路快了许多。哦，那就是我朝思幕想的表姐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