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桔园里的桔子初熟,田野里的稻谷由青转黄。便进入了下半年的开学季。女一的生活又被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填满! 讲台上的女一是祥和而欢快的,既具有母亲般的慈爱,又赋有少女般的活力和感染力。虽然江南镇的旅游业发展的很快很好,带动了一方经济的蓬勃发展。但是,偏远一点的山村经济条件还是一般,不少人选择外出务工,作为家庭里最大的生活来源。于是,很多的孩子便成了留守儿童。女一总是尽可能把最大的温暖和关爱送给这些孩子们,即便他们犯了错,女一总也不忍责备。或许很多人对于儿时老师手里的教鞭,最深的印象是用来鞭打学生的。但女一的教鞭绝对仅仅是用做指示教程点的。更难能可贵的是,虽然从毕业分配到这个山村小学已十余年。不在少数的老师们会因为这十余年的打磨,而厌倦、疲沓,将教学当作是一种谋生的工具。女一却一直保持着最初的热情和热爱。 鉴于自己的学习和成长经历,她始终铭记于心的遵师从教准则有几点:第一,老师的一句激励的话,极有可能成就一个人。而老师的一次伤害,也有可能毁灭一个人;第二,不是年轻的老师讨喜,而是年轻不流俗的、蓬勃向上的思想讨喜;第三,真正优秀的老师是把一个坏学生教好,一个差班带好,而不是把优秀的学生和班教好。没有愚蠢的孩子,只有不善诱导的老师;第四,一个合格的老师必须有一颗不泯的童心和不息的爱心,并是一个纯粹的人! 坚持着践行这几点,令她成了学生们心里的慈爱天使,要知道在孩子们纯净的眼睛里膜拜和敬爱向来都是来得非常容易的,并且会持久至成年,甚至是中年、老年。牙齿落了,却还会在断断续续的唠磕间细细碎念,旁人不一定听得清内容,但能从他(她)脸上的神采和因回忆而浮现的笑意里推测出,那是在缅怀某一个对他(她)的人生有着重大意义的人。所以,为什么不去付出,不去爱呢?爱人者,人恒爱之。在付出与爱中,收获更多的爱;在予人玫瑰后,玫瑰的余香在自己和别人的生命里恒久飘香…… 女一就是在这种贻然自得的心态中自我陶醉着、快乐着。她理直气壮地收受着孩子们带给她的天真童趣;她尽兴纵情地畅享着山野的清秀和奇丽,呼吸着大自然中最纯净的空气。 山村小学人数不多,每个班就二十到三十人之间,实行的是包班制,即每一个老师带一个班。必备拳打脚踢,文武双全,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本领,才能游刃有余地征服那些小猴仔们。而女一最感到庆幸和暗喜的是,她具备绘画和玩两样本事。这样她就有足够的理由带着他们满山林里蹿,美名其日:写生,走进大课堂!这时候便是她和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刻。寓教于乐,效果竟也是意想不到的好。如此一举两得,她便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学校与家相距三四里路的样子,她和霍民形成了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雨雪天气,霍民必定来接她;天气晴好,或是阴爽无雨,她便一个人徒步回家。她喜欢一个人走路时,或忽略世界,任思绪漫游;或醉然湖光山色,而心身愉悦。在她心里的楚河汉界是:从清晨去学校上课到下午批阅完作业,这段时间是属于工作的,展现的是随和、亲切、神采奕奕、笑容满面、如沐春风;回家这段路是属于自己的,真性真情,可喜可忧,可恶可好;到家后是孩子和老公的,给孩子一个快乐和好榜样的母亲,温和地跟孩子讨论他的某些坏习惯和行为。 通篇论来,这是一个多么完美的女人呀,她对工作尽职尽责(除了因为不太在意别人的观感而显得有点独立特行外);对孩子温和慈爱。美好和善良在她身上几乎发挥到淋漓尽致。但是,可别遗漏了一个重要的人,那就是她的老公——霍民!在他面前的女一,绞尽脑汁也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被恶魔附身的天使。关于女一,她毫无心机的单纯善良、她奔放独特的个性思想、她豁达向上的人生态度,确实令他着迷,也深深地影响着他。但是,她在他面前展露出来的任性、霸道和苛责,也常常令霍民难以消受,从而,每每强烈抗议:"你对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好,就是对我不好。" 而女一振振有词的回答就是:"因为我爱你,所以对你有要求。" 只消这一句话,霍民便乖乖俯首称臣,继续日复一日,乐癫乐癫地任由女一欺压、蹂躏。只能在心里无奈哀叹:"谁叫我爱你更多呢?"。人总不能苛求太多,既然想享受玫瑰的娇艳,就该接受它满身的刺吧。 当然,霍民也不可能就是一个毫无性格缺点的完美男人,他斯文、寡淡,不张扬。会给大多数人留下"好男人"的印象。但是,根据人的性格分析,越是温和随性的人骨子里也越会有他的固执与偏执。还有就是这些符合大多数人审视标准的性格,往往伴随着那么点小心眼和小家子气。他们的性格往往有点拖泥点水,不爽快、不利落。这跟女一的性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起到了良好的互补作用。这就是一个家庭能够和睦、幸福的根本原因吧。至少,女一和霍民是这样认为的,这种共同的认知让他们非常满足于自己的婚姻生活。以至于他们一直都自认为:他和她,他们一家人会这样伴着乡野的花香和泥土的清新,淡然而悠然地携手同看长风明月到老! 但是,一位不速之客的出现,恶狠狠地将他们的生活掀了个底朝天。也验证了爱情的特质便是:易碎、易变的。它的产生与消亡,既具有走火入魔般不可自控的毁灭性,又具有琴弦崩断般嘎然而止的陡然性。 十月的阳光,既温暖又明媚,让人有一种想飞奔大自然尽情撒欢的冲动。当然,在教室里授课也是另一种安适和惬意,好天气不管怎样都会给人带来好心情。此时的女一便笑意吟吟地站在讲台上,声情并茂、挖空心思地讨好着那群小听众的耳朵,生怕自己的一个懈怠,便让他们关闭上那双渴盼求知的眼。却浑然不觉自己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已成了另一个人眼里的风景。那是一双非常犀利的眼睛,即便此刻它是以温和与赏识的目光缓缓笼罩,也掩饰不了那双眼睛天生具有的敏锐性和洞察力。如果它要打量一个人,相信会让人有种不着寸缕、无处循形的感觉。那双眼睛其实女一是见过的,只是差不多已经忘记了吧。 孩子们对窗外好奇的张望,终是引起了女一的注意。她侧目看向窗外,敞开的窗户口边竟站了四五个人,其中一个是学校的李校长,非常恭敬地立在一侧,似乎在向站在最前端的那个人介绍着什么。见女一看过来,立马招手示意她出去。 女一缓步走出教室,便见那人向她打招呼:"不认识啦?有缘人。" "您俩认识?"还不等女一开口,李校长便语带讶异地问道。同事这么多年了,女一家哪一位亲朋好友他没见过呢。何况女一的生活圈原本简单,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位至亲,几个挚友。 "哦,是你呀,有缘人!"女一觑起那双轻度近视的眼睛看了十秒左右。便既意外又热情地招呼。 "这下我们是朋友了吧?" "自然、自然,能跟榆镇长做朋友那是我们女一的荣幸呀。"李校长将面部肌肉调整成专业性讨好表情和谄媚笑容先行抢过话头回答。 "镇长?你是镇长?" 榆生笑视着女一惊讶的表情,不作回答,算是默认。 "你可藏得真深呀,不就是镇长吗?干嘛遮遮掩掩的。" 说者是绝对无心的,但显然李校长自认为嗅出了一种轻慢的不敬之意。立刻向女一挤眉弄眼。女一则回他一个茫然而无辜的表情。 "你也没问我是干什么的呀?再者,不就是镇长吗?"榆生故意重复女一的话,似乎想要看她尴尬的表情。 谁料,女一立刻说:"是呀、是呀,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在那段路上,我都会把你当朋友的。" 十月的天气,在阴凉处又没从事体力劳动,是绝对不会出汗的,但是,李校长的额头上显然已经开始冒水汽了,慢慢的又汇成了小溪,从脸颊两侧顺流而下…… "哈哈,李校长真是带领有方呀,麾下的将帅既率真又大方。我这可是二度见识了呢。" 榆生模棱两可、难辨情绪的话,令李校长更是感觉如置酷暑,闷热难安了。日常师生大会上讲话时的那份意气风发、气吞山河、滔滔不绝的气场全然不见。支支吾吾半天,终是没有吐出一个字。可恼的是女一还是那副无知无觉的表情杵在那里,没有半点忏悔之心。质朴呀,没有见过世面的质朴呀,是多么的令人发指。但是,此刻他又不能对女一流露出半分的不满。因为,他还没有揣摩出榆生的心思,究竟是真窝火了呢,还是真跟女一是朋友而全然不介意。 "刚才李校长大赞你的师德和能力,说你连续几年获得了县、市级‘优秀教师’的光荣称号。真是当之无愧呀,从你刚才站在讲台上的风采和你的性情就知道,你是一名优秀的老师。" "确实优秀,确实优秀,榆镇长真是火眼精睛,看得太精准了。一个优秀的老师就应该是质朴的、热情的,思想单纯而毫无杂质。"李校长一窥视出半分风向,立刻顺风使舵。可谓老江湖,便是这般模样吧。 "榆镇长谬赞了,只是尽力做好本职工作而已。"女一语气谦逊地说。双颊没来由的红了,不管怎样在知道榆生的身份后,虽然没把"身份"的重量放在心上,但是,难得见到所谓的领导,窘迫感还是有的。何况,即便女一在社交方面再愚钝也读出了李校长的"谦恭",作为一名下属,她又怎能不全力配合呢。再者,此情此景,她若对榆生再随意一点,难免会引起局外人的遐想了。当然,她也无法再随意了,如果是在天涯那段路上,不管已知榆生是什么大人物,她都能轻松自在地将他当朋友。而目前这种情况她会自然地语显恭敬与疏离,这是对榆生的尊重,对自己的自重。 "女一老师,你继续上课吧,我们再随便走走。"榆生说道,眼神里竟闪过一丝与他的身份极度不相吻合的欢快的俏皮。 女一正有如临大敌之感,听他如此说,立刻含笑颔首,并以她特有的职业生涯练就的"似一目掠过所有人,实一目无一物一人"的方式扫视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以示礼节。便转身走进教室。 下课后,榆生一行人已经离去。李校长却一点也没有给女一喘息的机会,便把她请到了他那简陋的办公室,其态度是空前的和蔼可亲,其目的是用他一惯的迂回战术法,对女一进行刨根问底,女一既对李校长的脾性了若指掌,又觉得心内坦荡。便大大方方地坦承了他们仅一面之缘的关系。意在让李校长将满脑子的小算盘收回不作它想。 但是,李校长却不依不饶地托住女一陈诉起来:"你是清高,你是眼内无俗物,你一心教学。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懂创校难,我理解,也不怪你。我一年四季跑上跑下,为的啥?还不是希望能引起领导重视,为我校改善教学环境。苦点,我们大人怕什么。可不能委屈孩子呀,你说是吧?" 咽了咽口水,他继续说:"今年镇政府有一笔专项拔款,用于偏远学校建校的。但僧多粥少。能否有我们的份目前还不知道。今天榆镇长一行特意对各校情况进行摸底了解。我心忐忑呀,虽然榆镇长一直很重视教育,也是个秉公办事的主,但哪所学校没困难呢?在客观条件不相上下的情况下,关系运作那是必须的,是吧。"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女一,又道:"我觉得榆镇长对你印象不错,所以想把这个工作任务交给你,异性相吸嘛,办起事来容易些。别误会,我是从人性的角度客观分析。并没有其它的意思。" "要不,你先别拒绝,考虑考虑?就当是为了孩子们。"见女一不做声,李校长立刻改变策略,搬出孩子们,想要以情动之。 "我也希望学校的教学环境得以改善,但是,我从来不懂应酬,并且也就一面之缘。怕难以胜任此工作,所以……。"话到这份上,回避自然是不行的。况且,女一也想要给孩子们一个温暖的家。冬天不透寒风,夏天不怕酷暑。略作沉吟,女一道:"我考虑考虑吧。" "嗯嗯,好的,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有爱心的人。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单枪匹马行动的。我会与你一起跟进。"笑容立刻在李校长的脸上荡漾开来,眼角的每一条皱纹都欢快地拧着劲舞。 女一突然很庆幸自己答应考虑一下。虽然李校长有那么些被现实逼出来的冷酷和虚伪。但他总体来说还是一个耿直而热情的人。他深爱着这所学校和学校里的孩子们。即便大多数时候他的严肃与苛责让孩子们,甚至是老师不乐于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