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记忆之外的悲凉

　　上个星期天正在睡觉，六点多妈妈打来电话，那熟悉的声音里浸透了疲倦。我很无措，突然觉得面对她无来由的悲伤，自己多么的无能为力……
　　沉默了很久，她才幽幽的说：＂婷儿，如果有一天你得了什么病，不要一个人撑着，记得告诉妈妈，妈妈养你这么大，真的不能在不知晓的时候失去你，你不能自私，不能……＂
　　我突然觉得很悲凉，但更深刻的是觉得诧异，妈妈无端的为何会这么说，这些不吉利的话里到底有着怎样的隐语？我慌了，她在那边幽幽的叹气，很累，很重的气息。她只是沉默，长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许久她才幽幽的吐出一口气：＂答应妈妈，告诉我，哪怕你觉得我们会担心，好吗……＂她一直就那么的等着，等着我无意义的、轻薄的承诺，好久我淡淡的道：＂不要多想……＂她有些粗暴的打断了我：＂答应妈妈！＂我无力的答道：＂我记得，我会告诉你，哪怕是小病，好吗？＂她舒了一口气，很放心的样子。
　　而后她才用微带着哭腔的声音告诉我，自己睡不着觉早早的把电视开了，看到武汉地区一个女孩子因为妇科疾病医治无效而夭折了，她的养父养母哭得死去活来。末了，她轻轻的却疲倦的对我说：＂婷儿，我自己很担心，你在武汉，平日有什么一直装在自己心里，不愿意告诉我们，只是有些时候太懂事了也是一种自私，父母养孩子二十几年有多少投资，你算得清么？一下子就没有了，并且在父母没有来得及做些什么的时候，这种孩子不是自私是什么，你不要拿怕我们担心来伤我们……＂
　　听着听着，泪水早已打湿了枕边的书，我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压抑，不想让她知道我心里的绝望，并非因了我有什么病，那些脱离俗世忌讳的担忧让我心酸、无力。
　　也许，在妈妈看来，哪怕自己没有足够的钱把病入膏肓的孩子从死神手里拯救出来，哪怕自己没有足够的时间和韧性看着孩子一步一步走向死亡，但请给她一个机会，也许只是一杯白开水，也许只是深夜的一声含蓄，也许只是一次带着睡意的扶孩子入厕，也许只是饭前轻轻的吹着热热的食物……但请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吧，这样一种看似无力的赎回自己什么都没有做的悲凉和自责的机会吧。
　　假如很不幸，自己在父母还年轻的时候生了病，请让他们在病床前难受一些日子，那些，只是为了让他们在日后少一些自责和内疚…
　　我并非主张悲观主义，也并非爱着一些虚假的凄凉，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与其让自己可怜的父母一辈子活在措手不及的悲伤里，何不早早的为他们日后的悲凉镀一层薄薄的可以隔绝内疚的漆…
　　我会记得那个早上的悲凉和为人父母的凄苦，那些情愫活在时间和记忆之外，喂养着我往日没有的体谅和宽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