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二十三岁,刚刚大学毕业,在省城一家软件设计公司实习,那天家里忽然打电话来,说在老家给我订了一门亲事,让我回去相亲。 在我们农村地区,结婚都比较早,村子里的同龄人,差不多也都结婚生子,我是不着急,但是家里人催得紧,于是我只好跟公司请了假,准备回去看看,能不能相中那都是后话,最起码算是给家里人一个交代。 我的老家位于西安偏远地区的农村,地处秦岭山脚下,我从省城坐车回去,要四五个小时,而且中途还要倒好几次车,等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我也有点着急,于是一回到家,就问我老爸到底给我说的是哪家的媳妇? "是文静..."我老爸吞吞吐吐的好半天,才有些难为情地说出了出来。 我听完之后整个人都蒙了,早知道这样,我肯定打死都不会回来,文静论辈分,是我叔叔辈的人的媳妇儿。虽然说她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漂亮,而且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岁,但这毕竟太不像话。 我一个大学刚毕业的青少年,怎么能娶一个这样的人呢? "爸,我公司还有事,就先走了。"我找机会准备开溜。 可是我老爸显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他非让我去她家里谈谈,而且还说他们已经说好了,文静也同意。 当时我的确有点浮想联翩,不知道这种荒谬的事情,她怎么就同意了?难道这几年守寡,已经让她到了能够抛开世俗的地步? 我也纯粹就是好奇,所以最后还是答应了我老爸,决定去看看她。 晚上吃过饭后,我拎着两份糕点去了文静家,刚到大门口,就听里面有男人的声音。 我当时也没想太多,以为是村里的什么人来她家串门,可是进去之后,我就听出不太对劲了,因为那男人说什么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让你颜面丢尽什么的,而且听声音似乎还不止一个男人。 我心里当时就很不舒服了,就算抛开家里人要撮合我跟她不说,最起码她也是我们杨家的媳妇,怎么能让外人欺负呢? 我连忙凑到门口仔细听了一下,就听到了文静的求饶声。 "求你们放过我,我都打了三次了......。" 听到这句话,我手里的糕点直接掉在了地上,一股子血气直冲向脑门。#p#分页标题#e# 我是真没想到,文静竟然是这样的人,家里人还要撮合我跟她。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在想我老爸他们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竟然让我跟这种女人结婚? 我气得要死,但还是强忍着愤怒,继续听了下去。 这时候我就听到一个男人说,"老子又不是没给你钱, 你要是不听话,我就让村里所有人都看看你的样子。" 这声音我听出来了,是杨旭峰的,这家伙仗着自己老爸是村长,平日里嚣张跋扈也就算了,竟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威胁文静。 "是你们欺负我的,我要去告你们......。"她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顺手抄起旁边一根木棍,踹开房门就冲了进去。 屋子里除了杨旭峰,还有村里的二驴子和杨学兵。 我眼睛都红了,直接冲上去照着杨旭峰的脑袋就来了一棍子,他惨叫着倒了下去。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手中的棍子就往他身上招呼,这种畜生,打死他也不为过。 可惜还没打几下,二驴子就冲上来一把抱住了我,然后猛地将我摔倒在地,紧接着,就和杨学兵两人对我一阵拳打脚踢,打得我根本连爬起来的机会都没有。 文静一看我被打成这样,连忙扑过来求饶,"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我不会告你们的......。" 她的求饶当然一点作用也没有,反而换来了几个大嘴巴子。 "杨子武,老子今天打不死你。"杨旭峰捂着还在流血的脑门,又狠狠地踹了我几脚。 我肚子上顿时传来一阵剧痛,疼的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但我的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他,"弄不死我,我一定杀了你。" 杨旭峰冷笑了一下,"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这三个混蛋对我又是一阵连打带撕。 等这几个畜生大骂着走后,我才默不作声的穿起衣服。 文静则是坐在地上痛哭不已,我想要出言安慰她几句,但是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不想面对这样的尴尬场景,于是干脆告别离开。 " 小婶,我走了。" "子武,你还是叫我文静吧!"她忽然抹着眼泪,冲我牵强的笑了笑。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那笑容依然美丽。 当然,要是脸上没有那清晰的巴掌印,估计会更好看。 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漠然的点了点头,慌张离开。#p#分页标题#e# 她全名叫陈文静,人如其名,是一个非常文静贤淑的女人,可惜好女人,往往都没好命。 这一夜,我一眼都没眨,脑袋里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乱糟糟的。 每每想到这里,我都会恨的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几个畜生碎尸万段。 我不知道现在自己还能不能接受陈文静。 当然我一点都没有看不起她,毕竟她是被逼迫和威胁的,我只能说自己很同情她。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被惊醒了,我穿好衣服跑出去一问,才知道陈文静竟然自杀了。 这个消息对于我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 等我跑到陈文静家门口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围了不少村里人,而陈文静的尸体,就掉在大门上,她是上吊自杀的,身上还穿着跟我小叔结婚时穿过的那件红色新娘妆。 看到这副情景,我身子一软,差点就瘫在了地上。 "你昨晚到底跟文静说了什么?她怎么上吊了?"我老爸走过来一脸阴沉的问我。 我看了看人群中的杨旭峰他们,几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但眼神中还是充满着威胁。 我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陈文静已经死了,我不想坏了她的名声,但是害死她的人,一定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没过多久,我大伯也闻讯赶了过来,他跟我老爸一起将陈文静的尸体抬进了屋子,然后安置灵堂,开始准备后事。 虽然小叔死得早,但陈文静毕竟是我们杨家的人,所以这后事,自然也要我们家里人来操办。 葬礼当然是一切从简,不过农村人规矩多,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完的。 一天之内,我大伯就将风水先生和木匠全都请到了家里,我们这地方比较落后,谁家死了人,都需要请木将来做棺材,不像城里人买口棺材那么简单。 而且死者下葬,也需要风水先生看坟点穴,不能随便找块地就埋了。 白天的时候,村里人都来帮忙办理丧事,可是到了晚上,他们就全都回去了,只剩下我跟我老爸两个人守灵。 我们这里守灵还有个规矩,那就是香火不能断,我老爸是点刚过就靠在床沿上睡着了,所以看香火的事情只能我一个人操心。 虽然我胆子不算太小,但这种情况还是难免有些害怕,毕竟陈文静可是上吊自杀的,而且死的时候穿着红衣服,怨气一定不小。#p#分页标题#e# 一开始我因为害怕,所以还算清醒,可是到了后半夜,就开始犯困了,一打盹的功夫,香炉里面的香竟然烧完了。 我以为自己刚才睡着了,所以也没在意,连忙又续了几支,但是很快,香又烧完了。 我睡意一下子就没了,连忙又给香炉里面烧了几支香,这次我趴在旁边看着的,那香燃烧的飞快,就跟人抽烟一样。 "爸,你快来看看,这香怎么回事?"我感觉到不对劲,于是连忙将我老爸喊了起来。 他迷迷糊糊的走过来看了看,当看清楚香燃烧的速度后,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你在这里看着,别让香灭了,我去找老孟。"我老爸说着就跑了出去。 他说的老孟,就是我大伯请来的风水先生,这人在我们这一块挺有名气,附近只要谁家里死了人,都会找他看坟地。 我心里那个郁闷,别提了,本来就有点害怕,现在我老爸竟然将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人家都是坑爹,他倒好,把儿子往死里坑。 不过现在抱怨也没用,看我老爸那样子,显然是出什么问题了,我只能一个劲的往香炉里面烧香。 一开始这香烧的虽然快,但是勉强还能接受,可是渐渐地,我就发现自己烧香的速度,都赶不上香燃烧的快了,一炷香插在香炉里面,不到半分钟就烧完了。 我这时候真有种想要撒丫子逃跑的冲动,但是又不敢跑,生怕自己跑了,香就烧完了,到时候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我老爸也是去了很久都没回来,眼看着桌子上的香都快被我烧完了,急得我直冒冷汗。 在我点上最后一炷香的时候,我老爸终于带着老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以前村子里死了人的时候,也请老孟来看过风水,所以我对他倒是并不陌生,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但是却不长胡子,而且时常戴着顶破旧的鸭舌帽,是那种民国时期的帽子,现在已经很难见到了。 估计在路上我老爸已经说了这里的情况,所以老孟进来之后,就赶忙去看香炉里的香。 这一看,他也是变了颜色,连忙转头跟我老爸说,"快去找一块犁头来,这丫头怨气太重,怕是要起尸了。" 说着他就连忙跑过去看棺材里的尸体,我老爸则是赶忙出去找犁头。 我虽然吓得不行,但好奇心终究是占了上风,于是也跟着老孟过去看了一下棺材里的尸体。#p#分页标题#e# 这一看我才发现,棺材里面的陈文静,两只眼睛竟然睁开了。 我虽然不清楚这有什么讲究,但也知道尸体睁眼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快,那张白纸来。"老孟脸色严肃的招呼我一声。 我自然不敢怠慢,连忙从桌上拿了一张白纸给他。 老孟接过白纸后,盖在了陈文静的脸上,这才抬头去看头顶的房梁。 我一开始都没注意到,老孟这一看我才发现,棺材正上的方的房梁上,竟然凝聚了一大片的水珠,而且那水珠随时都要滴落下来一般。 看到这里,老孟顿时脸色大变,失声说了句,"抬头煞......。" 我当然不懂是啥意思,不过也知道这凡是跟煞气扯上关系的,都没什么好事,于是就连忙问老孟,"孟叔,到底咋回事?" 他摇了摇头,脸色非常严肃的说,"这丫头的怨气已经转化为煞气了,而且最凶的抬头煞,快拿东西来把尸体盖住,千万别让水滴在尸体上,不然保准起尸。" 看老孟说得这么严重,我也是吓得不行,连忙跑过去将床上的一张被子给拎了过来,盖在了棺材上面。 "现在就好了吗?"我有些胆战心惊的问老孟。 "好个屁,赶快去找王木匠把他的墨斗借来。"老孟骂了一句。 办这种事情,阴阳先生说的话那就等同于圣旨,他要什么你都得给人家找来,所以我自然是不敢怠慢,连忙跑到大伯家里去找王木匠。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村子里到处黑漆漆的,加上刚才经历了那么恐怖的事情,一出门,我就感觉身后好像跟着什么东西,但是又不敢回头去看,只能拼了命的一个劲跑。 到了大伯家里之后,我跟王木匠说了一下情况,他也没有多问,直接就把墨斗给了我,不过好在回去的时候,我大伯也跟着我去了,这有人作伴,自然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等我跟大伯赶到灵堂的时候,老孟已经跟我老爸用麻绳将犁头绑在了陈文静的脚上。 这犁头就是农村人耕地的木犁上面那一块三角形的铁片,据说是辟邪的东西,而绑在将要起尸或者诈尸的尸体脚上,它就起不来了。 老孟接过我手里的墨斗之后,并没有如同电影里一般在棺材上面弹墨斗线,而是直接将墨斗放在了棺材里,然后盖上了棺材盖。 我大伯看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才凑上去小心地问老孟,"孟哥,现在怎么样了?不会出什么事吧?"#p#分页标题#e# "不好说。"老孟沉着脸,粗声粗气的说道,"我跟死人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也没见过怨气这么大的,明天早上赶快发丧,未时下葬,迟则生变。" 老孟甩下这么这么一句话,然后就出去了。 起初我以为他是去大伯家里休息了,后来才知道,这老家伙竟然直接就这么走人了。 后半夜我跟大伯,还有我老爸三个人一直守在灵堂里,提心吊胆的怕出什么事,但好在这后半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天一亮,我大伯就去村叫人,开始准备发丧。 按照老孟吩咐的,我们将棺材抬到坟地,然后等了半个小时,掐着时间准时下葬掩埋。 等我们送葬的人回去的时候,才知道老孟已经离开了,而王木匠的墨斗,也跟着尸体一起葬进了棺材,不过好在他没有找我要。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陈文静的头七了,农村人对于透气很重视,据说是死者回魂,来跟自己亲人告别的最后一晚。 早早地,我就去陈文静家里收拾准备了一番,把晚上祭拜需要用的东西全都准备齐全了,并且在灶台前面铺了一片灰,因为按照我们这里的说法,死者回魂时候是被黑白无常押着的,回来之后需要跪拜灶神,而这片灰上面,就会留下死者来过的痕迹。 当然这只是迷信的说法,至于是不是真的?谁知道呢! 我从陈文静家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远远地,我就看到我家大门口站着一个人。 我们这村子不大,所以乡里乡亲的,几乎所有人我都认识,但这个人,我却从来没见过。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中山装,还戴了副墨镜,看样子似乎是要去我家,但又迟迟不肯进去,仿佛是在犹豫。 我感觉非常好奇,于是连忙走了上去。 凑近一看,我发现这人竟然还有些面熟,不过他带着墨镜,我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人看到我之后,将墨镜摘了下来,然后冲我笑了笑。 我当时就被吓一跳,因为他左眼整个瞳孔,都是黑色的,完全没有眼白,怪不得戴着墨镜,这样子出去绝对能吓到一片人。 "你......找谁?"我略有些紧张的问他。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他歉意的笑了笑,"请问这是李春香家吗?我找李春香,她是我妈。" 这人一开口,就提到了我奶奶的名字,而且还说我奶奶是他妈,我当时就蒙圈了。#p#分页标题#e# 要知道我在这个家里生活了二十几年,我奶奶有几个儿子我当然很清楚,在我的记忆中,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 但这人摘掉墨镜后,我发现他跟我老爸长得很像。 当然,前提是忽略他那只诡异的左眼。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奶奶只有三个儿子。"我看着他,有点不可思议的说道。 "带我去见你奶奶吧!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那人非常肯定的说道。 我当时不知道什么感觉,甚至有点恶作剧的心态,我爷爷都去世几十年了,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个我奶奶的私生子,这要是让我爷爷知道了,恐怕都得从坟墓里爬出来吧? 我带着那人进屋的时候,我奶奶正在炕上搓麻绳,她抬起浑浊双眼看了看那个人,然后就问我,"小武,这是谁啊!" 我当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这人说是我奶奶的儿子,我想应该是私生子吧!不然不可能我们家里人全都不知道,就是我那死去的爷爷,估计也蒙在鼓里呢! "妈,我是您儿子。"那人上前一步,看着我奶奶说道。 我奶奶明显也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说,"你胡说什么呀!我这辈子一共就三个娃儿,那里还有别的儿子?你到底是谁嘛?" "我也不知道自己排行老几,你看看这个,还能不能想起来?"那人说着,将自己的左手伸了出来。 我这才发现,他的左手,竟然只有四根手指头,小拇指齐根断掉了。 我奶奶在看到那人的手之后,手里搓到一半的麻绳,顿时散了开来,然后她一只手捂着胸口,整个人在炕上缩成了一团...